系統忽然上線。
【恭喜宿主,任務失敗危機暫時解除。】
【您之前問關于“抹殺”的事情,我現在可以告訴您了。您本次穿書的任務是确保蘇輕辭活到大結局,一旦任務失敗,您就會被抹殺。】
系統的機械音一字一頓,仿佛鈍刀子割肉,緩慢且清晰地傳達出最殘忍的内容:
【抹殺,即粉碎你的肉身、消滅你的精神,從此任何時空你都将不複存在。】
染绯感覺時間好像靜止了,于是保持觸碰蘇輕辭鼻尖的姿勢不變,在腦中與系統對話:“誰能抹殺我?”
語氣很輕,可系統卻聽出了暗藏其中的自傲。它在十萬分之一秒内讀取完宿主過往檔案,發現她确實有驕傲的資本。
但再強的人,也難以對抗時空規則。
系統音色更加認真了:【宿主,您想體驗一下被抹殺的感覺嗎?我可以讓您先試一次。】
染绯同意道:“好啊。”
【那麼,體驗開始。】
伴随系統的宣布,染绯眼底的那塊從天花闆垂落而下的舒展紗帳,突然極速扭曲。
一瞬之間,所有的感官都糾纏在一起,天旋地轉,天昏地暗,辨别不出什麼是觸覺什麼是嗅覺,渾身隻剩下一種感覺——痛覺。
好痛。
這種痛,不是斷了手指斷了腿的痛,而是一種既彌漫全身又集中在每一處的痛。
仿佛每一寸皮膚都在被鋼梳刮擦,每一根血管都在被利刃劃開,溫熱血液噴湧而出,濕漉漉地覆蓋在肉身之上。
比現實裡君正園那一劍刺激多了。
破爛皮肉之下,骨骼一點點被碾碎,她明明五感已然混亂,卻仿佛還能聽見骨頭碎裂時吱呀的尖利刺耳聲響。
染绯恍然間想到原來這就是“粉碎肉身”。
那什麼是“消滅精神”?
她很快知道了答案。
在漫長的劇痛過後,一瞬間,她所有的感覺都消失了,連痛覺都感受不到。
她好像被投入到一個小小的封閉空間,黑乎乎的,靜悄悄的,她無法動彈。空氣很稀薄,但是又不足以讓她缺氧緻死,隻能維持着一種難以忍受的空虛、壓抑。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沒有任何人知道她的存在,就連她自己也不确定她是否還存在。
就像,被整個世界抛棄,遺忘……
【宿主,宿主?】
系統的聲音闖入染绯的耳朵,染绯猛地睜開雙眼,額角和後脖頸冷汗淋漓。五感逐漸回籠,但靈魂深處的空虛和深不見底的恐懼,依然殘留在腦海裡。
染绯微微眯着眼,視線緊盯一處看,像是能從虛空中勾勒出系統的實體。她想微笑,卻失了力氣,笑不出來。
【體驗結束。宿主别擔心,我的使命是幫助您,隻要完成任務,您就能回到屬于您的世界去。】
它這句話說得奇怪,重音落在“屬于您”三個字上面,格外強調。
染绯沒有回答系統的問題,反倒回答起自己之前的問題。
“原來你就能殺了我。”
系統:【?】
系統:【宿主,我絕對不可能抹殺你,甚至我連讓您體驗抹殺的能力都沒有。】
染绯顯然不信:“那剛才是什麼?我的幻覺?”
系統停頓片刻,還是決定如實坦白。
【我确實沒有抹殺的能力,但是我可以讓人短暫共感。】
它說共感。
——共感。
染绯順着自己指尖看向蘇輕辭的臉。
她隻與他接觸了,所以隻共通他的感受。
染绯嘴角常挂着的笑意消失。
“除了抹殺,你解釋一下我這個不死身是怎麼回事。”她喊住系統。
系統剛起了個話頭,就好像被貓發現的耗子,悄無聲息溜掉了。
染绯“喂”了幾聲,沒得到回應。
脖子上卻多出一隻手,緊捏住她脆弱的命脈。
蘇輕辭睜開眼,醒來第一件事,便是去殺靠近他身的不速之客。
那是身體多年來殘留的本能。他從未完全信任過任何人,但凡在他昏睡期間出現在周圍的,甯可錯殺,不可放過。
左護法知曉門主習慣,總是在這種時刻站在幾步遠外。
染绯本不想躲的,可蘇輕辭手勁大,又來勢洶洶,她被他虎口一卡,撞到氣管,猛地咳嗽起來。
“咳咳、咳……”
一邊咳,一邊去拽她脖子上男人的手,沒用多大勁就拉開了。
想來也是,刀槍都怕遇上她現在這具身體,蘇輕辭的手放上來想掐死她,肯定也會有反效果,不知道是變麻了還是變酸了。
扯開他的手,她緊盯蘇輕辭的眼睛,像個嗜甜的人,在餓了許久後,猛然看見一盤蜂蜜做的點心。
是雙美人眸。
透薄的眼皮,緊緻地覆在眼球和骨骼上,美得幹淨淩厲。睫毛又長又直又密,沉甸甸地下墜,在清透的眼白裡壓下一片陰影,眼白面積被擠占,顯得更有壓迫感。
這一款可不多見。染绯見過的好看的男人,要麼英氣過重,隔着十米遠都仿佛能聞見所謂的男人味兒。要麼過分精緻,全是雕琢,不見天然。
蘇輕辭則完全不同。他眼睛裡甚至保留了一些動物的野性,又倔又韌。
染绯慢條斯理品着蘇輕辭的眼睛,把他想殺她的手放回他腹部被子上,放完了,還惺惺作态拍了兩下,似是安撫。
她紅得刺眼的指甲蓋擡起落下,落下的時候,微微陷入他毫無血色的蒼白的手背肌膚。
“你也知道殺不死我,别費力氣了。”
染绯用最暖心的語氣,最貼心的表情,說最令人窩心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