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并沒有飛下來,隻是在湛藍的天宇下一圈圈地盤旋着,像是被笛聲所吸引,不忍離去。
蕭珠突然産生了一個有些離奇的想法:
她正在吹奏的這隻鷹骨笛,難道來自它的同伴麼?
回家後,蕭珠用賀蘭赤雪教她的幾個詞彙,試着和蛋卷溝通了幾句。然而,或許是因為蕭珠說得不夠标準,又或許他倆的語言并不相同,蛋卷依舊一臉茫然地望着她。
蕭珠撓撓腦袋,隻得作罷。
恰好在這時,柳燕端着食物進來了。看到盤裡的食物一如既往地豐盛,不是酥酪便是烤肉,簡直比蕭珠和柳燕吃得還要好。蕭珠不知為何,胸口有些發悶。
“燕哥哥,他都恢複得差不多了,幹嘛還給他開小竈?讓他和我們一起吃不就好了?”她忿忿不平地道。
“可是……”柳燕露出了為難的臉色,爾後在蕭珠的耳邊小聲說:
“他不會用筷子。”
果然,蛋卷無論吃什麼,都是用手直接抓。甚至無視了調羹,直接将手伸向雪白的羊乳粥——
不過,那碗羊乳粥顯然很燙,蛋卷一碰到粥的表面,便觸電般地縮回了手。
望着眼前滑稽的一幕,蕭珠不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仿佛知道蕭珠笑的是他。下一秒,蛋卷便擡起頭來,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頓時,蕭珠不寒而栗。
她從未在人類的臉上見過那樣的眼神。冷酷、淩厲、甚至還藏着隐隐的暴戾。令她聯想到那頭險些置她于死地的白狼。
的确——
面前的少年,有一雙狼的眼睛。
蕭珠突然覺得,他或許并不像表面那樣人畜無害。甚至,很有可能是一隻披着羊皮的狼……
想到這裡,蕭珠打了個冷戰。她扭頭對柳燕說:
“燕哥哥,我們畢竟不知這人的底細。況且,他的傷也快好了。你今後還是小心一點,不要和他單獨相處了。”
柳燕的眼神有些猶豫,不過,還是答應了一句“好”。
就在這時,耳邊突然傳來了一聲嘲諷般的冷笑。
蕭珠毛骨悚然,即刻站起。
她指着蛋卷說:
“你聽得懂中原話?”
蛋卷立馬恢複了那副人畜無害的模樣,睜着黑溜溜的大眼睛,傻呆呆地看着她。
然而,蕭珠并未放松警惕。她環顧了一圈四周,爾後抽出門後那道厚重的門栓,雙手一發力,便将它“啪”地一下掰成兩段,擲在地上。
瞬間,房間裡一片寂靜。蛋卷目瞪口呆,手裡的半塊烤羊排也掉了下來。
蕭珠“哼”了一聲,指着地上斷成兩截的門栓說:
“看到它沒有?若你對燕哥哥有什麼不利,下場就是這副樣子。”
她還嫌不夠,朝着蛋卷示威般地揮起了拳頭。柳燕連忙将她一把拉住,道:
“珠兒,你突然這樣,到底是怎麼了?可别把他給吓着了。”
“沒什麼。”蕭珠敷衍道,“隻是給他點顔色瞧瞧罷了。”
眼看蛋卷的眼神裡多了幾分忌憚,她才略松了一口氣。
無論怎樣,等他的傷一好,她和柳燕斷不能繼續留着他了。
第二天,賀蘭赤雪像往常一樣,來到了涼水鋪前。不過,她這次來得稍微早了一些,店裡還有不少客人。
蕭珠見她來了,興沖沖地跑了過去:
“賀蘭姐姐,你先坐一會兒吧。井裡湃着好一隻大西瓜呢,等我切好了給你吃。”
賀蘭赤雪笑着擺擺手,道:“不必了,你繼續忙你的吧。”
此時此刻,早有人悄悄議論起來了:
“是賀蘭姑娘!會舞劍的那位!”
“長得真漂亮呀。和中原的女子又不太一樣……”
“你有沒有看過她的劍舞?聽說,就連安西将軍也贊不絕口呢!”
“我隻不過是個賣草鞋的,怎麼可能看過?”
聽到這句話,賀蘭赤雪竟抿嘴一笑,道:
“既然如此,今日我便在這裡為大家表演一支劍舞吧。日後,還請你們多多照顧蕭姑娘的生意。”
“賀蘭姐姐!”蕭珠簡直要激動得掉下淚來。不過,她的注意力很快被眼前的一幕所吸引——
賀蘭赤雪擺出架勢,執劍而舞——
起劍,洗劍,挑劍,挂劍……一招一式,無不幹淨利落、威風凜凜,卻不見肅殺之氣。
那靈動飄逸的姿态,超逸絕塵的氣質,好似一隻翩翩起舞的仙鶴,又似一朵徐徐綻放的紅蓮。
仿佛在為主人伴舞。長劍揮動之際,竟發出簌簌的劍鳴聲。
蕭珠心中不由觸動,她頭一回意識到:
劍既可以是奪人性命的利器,也可以是娛人耳目的道具。兩者原來并無高下,隻在一念之差。
有舞無樂,總覺得少了些滋味。于是,蕭珠掏出懷中的鷹骨笛,吱吱嗚嗚地吹了起來。
笛聲雖然有些刺耳,卻能助人興緻。伴随着笛聲的節奏,賀蘭赤雪舞得越發酣暢淋漓。
此情此景,引得路人無不駐足觀賞,鋪子裡的衆人更是紛紛鼓掌叫好。柳燕和可兒也倚在門邊,靜靜欣賞着賀蘭赤雪的演出。
不知過了多久,賀蘭赤雪松松地挽了個劍花,似欲收束。蕭珠見狀,也緩緩結束了吹奏。
就在這時,她像是看到了某個不該出現的人,陡然間變了神色。
手裡的劍霎時飛出,直指人群中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