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月滿這才看清楚司機的模樣,雖穿着黑色西裝,但也不難看出那隐在底下的可怖肌肉。他的脖子處還有一道刀疤,一直蔓延至耳根,頂着個大寸頭,像極了那些個黑/道電影裡的頭目,讓段月滿下意識感到膽顫發怵。
屁股不自覺地往裡挪移了半寸,轉頭看向段爻時,眼睛裡裝滿遲疑和驚顫,帶着懇求的語調小心翼翼地問道:“小叔,你不回家嗎?”
段爻聽到這話再次睜開了雙眼,眼睛慢悠悠地往旁一瞥,對上了段月滿的眼睛。他嘴角笑着,但眼神裡卻透着冷厲,發出的聲音更是比融雪的溫度還要低些:“我去哪需要跟你報備嗎,小侄女?”
段月滿的心猛地一顫,趕緊擺手雙腳已經更快一步下了車,忙說道:“不、不需要小叔。”
段月滿屬實被吓得不清,等她哆嗦着說完話後,季勤已經将車門重新關上。看着那黑色的車門隔斷了她與小叔之間的距離,那狂跳的心髒才勉強鎮定了些。
“走吧,月滿小姐。”季勤走在前頭帶路,身形壯碩宛如一座小山似的擋在段月滿的前邊,嗓音渾厚沉悶,聽不出任何感情起伏。
季勤人高走得也很快,段月滿需得小跑着才能跟得上。陌生的環境和陌生的人,都讓段月滿感到十分警惕,小心翼翼地跟着,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穿過那扇厚重的木門,才終于見到了這所房子的全貌。院子裡種植了很多龜背竹、海芋、散尾葵,綠油油的亮色一片,分散種植在這院子的四周。這些本是熱帶植物,耐寒性不高,但即便如此,這些植物在這寒冷的冬季活得依舊很好,可見主人家的培育用心。
穿過院子,腳下踩着白雪,踏進了屋内。屋内屋外仿佛是兩個世界一般,外邊是冰雪覆蓋的極寒,裡邊卻是富有熱帶風情氣息的熱烈和奔放。
段月滿的腳步不由的放緩,她驚詫于這獨特的裝飾,文化的沖擊讓她不禁感到新奇。早幾年,媽媽還在世的時候,她曾經和媽媽一塊窩在床上看過一部名為《青木瓜之味》的電影,裡邊的裝修風格和現在眼前所見的很像,是頗具藝術氣息的南洋複古風。
綠色和金色的碰撞,顔色飽滿的花磚,黃銅金屬的燈具和極具格調的鐵藝花窗,一幀幀一幕幕,現實與電影的重疊。讓段月滿感到驚奇之餘,也想到了自己的母親。
瞬時間,她的心髒一陣抽痛,悲痛的情緒霎間籠罩,雙親的離世讓她備受打擊。一層薄薄的水霧便覆上了她的眼睛,她低頭輕眨了眨眼,晶瑩一點懸挂在睫端。
她低着頭,季勤便先讓她在這客廳裡待着,而他則是獨自走到了樓梯口處,像是在思考着什麼。
上個星期他接到任務外出考察去了,直到今早他才趕回來的。臨時接到老闆通知要去接一小孩,他雖然感到意外,但也沒敢開口詢問。
可現在......
季勤回頭看着那個依舊乖巧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段月滿,一時間犯起了難。他壓根不知道該把她安排在哪個房間,可這點小事他也不敢打電話打擾老闆,隻得在這默聲思考了許久。
這棟房子一共有三樓,一樓倒是有兩間房子,一間是保姆房,一間則空着。但那房間小,且沒什麼陽光,季勤想着,這女孩畢竟是老闆的侄女,總不好把她安排在這。
三樓是老闆的書房和會客室,沒有允許是不能輕易上去的,就更别說住人了。那能選擇的,好似就僅剩下了二樓。
季勤帶着段月滿走上了二樓,二樓有四個房間,目前僅有段爻一個人住着。他站在樓道中間左右各看了一眼,随即将人帶到了最盡頭的一間房。
“月滿小姐,你就住這吧。”
段月滿伫立在門口,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房間。房間很新,拱形的門窗,複古的花磚,水綠色的半牆,風格與整體一緻。像是沒有住過人,但卻也被打掃得一塵不染。
有住的地方段月滿便已經很感激了,她有些局促地揪着衣角,仰頭看向季勤,有些膽怯卻也十分禮貌地道了句:“謝謝您。”
季勤的臉上沒什麼變化,隻是繼續維持着完成任務般說道:“這房子之前隻有老闆和一個傭人在住,傭人在一樓,你和老闆在二樓,三樓沒有老闆的允許不要輕易踏足。以前的傭人有事回老家了,這個是新來臨時頂替的,你可以叫她眉姨。這個時間點她應該外出買菜了,你要是餓了,可以先下去弄點吃的,有什麼問題就去找她。”
段月滿豎耳聽着,邊在心裡記着邊點頭。而後她又想到了什麼,壯着膽子低聲問道:“請問,小叔叔他會經常回家嗎?”
季勤一頓,這個問題他從未設想過,畢竟老闆回不回家他也無權知道。隻是看着那小孩純潔又期盼着知道答案的眼睛,他抿了抿嘴角,在腦海裡過了一遍,還是開口回答:“老闆回家的頻率不固定,大概一周兩三次吧。”
緊接着,季勤又補充了一句:“老闆,他人挺好的,你也不用太過害怕。”
這話季勤本是想着安慰段月滿,可當這話說出口的時候,其實連他自己都覺得心虛。
寬慰的話語一出,果真也安慰了小孩不少。她重重點了點頭,扯出一抹笑對季勤道:“嗯嗯,我知道了,謝謝你,季先生。”
“那你先休息吧,我走了。”
沒再廢話,季勤轉身便離開。
随着沉重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偌大的房子裡便僅剩下了段月滿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