絡城的風景不錯,此時更是銀裝素裹一片,枝桠倒挂着冰淩和積雪,看着車窗外的雪花紛紛,甚是悅人。
可段月滿挺直着腰闆神經緊繃地坐在這車上,并無閑心去觀賞這冬日的美景。她穿得本就單薄,又是傷心過度,再加上在這冰涼的磚面跪了這麼久,寒氣入侵,身體早就冷得不行。
嘴唇控制不住地輕微抖動,她的雙臂極力摟緊身體,想試圖暖和一些,卻也是沒什麼用處。小臉煞白,身體搖搖欲墜一般,看着好似要随時昏暈過去。
段月滿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覺得自己即将要撐不住倒下去了的時候,一條毛毯蓦地精準扔到了她的懷裡,指尖觸及到一抹暖意,她僵着身體轉頭望了過去。
段爻就坐在她的旁邊,翹着腿正悠哉悠哉地欣賞着外面的景色。他沒空回頭應對段月滿那感激的眼神,他覺着煩,隻是随口抛下句:“披着,别凍死在我車上了。”
段月滿低下頭,乖巧地聽着他的話,将那羊毛毯蓋在了身上。而開車的人聽明了段爻的态度,也這才把車内的溫度再調高了些。
車内的溫度正持續升溫,段月滿的身體也漸漸回暖,唇上也多了幾分血色。她在心裡也牢記着爸爸生前對她的勸誡,說她這位小叔年輕有為,行事狠厲果斷,為人寡情,輕易惹不得。
她謹記着爸爸的話,手掌感受着毛毯的柔軟。她努力克服緊張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轉頭,看着段爻,還是開口輕輕道了句:“謝謝小叔。”
這時,段爻的視線才不緊不慢地落在了段月滿身上,羊毛毯厚實寬大,幾乎是把她整個人都給罩住了。瘦瘦小小的一個,皮膚很白,眼睛很大卻透着膽怯。紮着馬尾發圈有些松散,亂糟糟地散着,看着像一隻營養不良的小羊羔。
段爻手肘撐在窗前托着下巴,上下打量了她幾眼:“怎麼段城沒給你飯吃?平日裡沒人報警說他虐待兒童嗎?”
段月滿瞪大了眼睛有些微訝地看着他,不明所以,她的小叔現在是在跟她開玩笑嗎?
可他的眼神裡卻又沒有笑意,一時之間還真摸不透這話的意思,段月滿怕說錯什麼惹得小叔不高興,隻得闆正回道:“爸爸沒有虐待我,他對我很好。是我營養吸收不好,吃再多也吃不胖,所以看起來有些瘦。”
車内沉默半響,段月滿被這位小叔叔的眼神看得發毛,緊張地咽了一下又一下的唾沫,脊背甚至不敢弓曲松懈半分。
“多大了?”
“十、十七。”段月滿有些緊張,随即又加緊補充,“還有兩個月就滿十八了。”
“在哪上學?”
“外國語中學。”
問到這,段爻的語調才了一絲絲的變化:“嗯,成績不錯。”
就當段月滿不知道是不是該接一句“謝謝小叔誇獎”的時候,段爻那低冷的聲音便再次傳來:“你爸應該跟你提過我,我對人對事都沒什麼耐心,對小孩更是半點耐心都沒有。我既收養了你,也該讓你知道我的規矩。要是乖一點,還能在我家住的久一些,要是不乖,現在就給我滾下車。”
段爻的話像一把冰冷的利刃,刀尖抵着喉嚨,讓段月滿連喘氣都得小心謹慎。
她現在雖害怕顫栗得不行,但她也知道現在她能依靠的隻有眼前這位小叔,腦海裡回蕩着剛剛在靈堂前大家嫌棄恨不得避而遠之的話語,她緊咬着唇,忙不疊地點頭應道:“我會聽話的小叔!”
段月滿的聽話乖巧讓段爻難得的有了幾分滿意,他輕微颔首,随即悠悠道:“家裡的東西,少碰少動,缺什麼盡管開口,讓傭人去買。不要帶任何人回家,我隻收養了你,沒有收養别人。我喜歡安靜,在家的時候安分一點,也不要在我面前瞎晃悠。但見到了還是得叫人,我可不喜歡沒有禮貌的孩子。”
最後一句話段爻的嘴角微微上揚了一個弧度,眼神投落在她身上,卻沒有讓段月滿感到半分笑容帶來的喜悅,甚至這笑意還帶着幾分陰冷。
她的小腰闆挺得更直,心裡默念着段爻的話過了一遍又一遍,趕緊保證道:“我知道了小叔,我會記住的。”
“嗯,真乖。”
段爻說完這句,也就閉上眼睛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段月滿謹記着剛剛段爻說過的話,她盡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就連呼吸聲都是輕輕的,生怕惹惱了這位脾氣不好的小叔,被一腳踹下了車。
沒再被人盯着,段月滿的神經這才得以松懈了些。她擡手揉了揉哭得紅腫的雙眼,茫然地看着車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如同她的未來一般,空白且看不到頭。
又是想起了爸爸,眼神無聲地從眼角滑落,她甚至不敢抽泣,隻得用手背胡亂擦拭着。淚珠順着臉頰順流下脖頸流到了心裡,冰涼悲痛相互交織,她強忍着情緒,隻能把酸楚咽進肚子裡。
也不知道是坐了多久,她的手機摔壞了,不知道時間。隻感覺車開了很久很久,開過了幾座大橋,最終開進了一座名為“蒼山”的山裡。
路的兩側種了很多段月滿叫不出名字的樹,隻看見枝桠上都鍍着白雪,放眼望去素白一片,神秘而壯觀。這道上除了這輛車和偶爾路過的幾隻野生動物外,并再無其他活物。山裡的路蜿蜒漫長,兜轉了一個又一個的彎,車停在了一片竹林前,刻着雕花的巨型木門緩緩打開,這才算達到了目的地——蒼園。
車剛停,段爻便睜開了雙眼。側目瞥了段月滿一眼,随即看向前邊坐着的季勤,吩咐道:“你帶她去找個房間住下。”
“是,老闆。”
季勤也不拖沓,接到命令後便立即打開車門下了車,徑直走到了段月滿的側邊,一把拉開了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