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在等着五号化合物會對貝卡斯造成什麼傷害，但是什麼也沒發生。

——隻是看上去如此。

誰也沒有察覺，連貝卡斯自己也毫無感覺：

在外賣袋裡，他蒼白的臉上再度爬滿了無數道黑色的細線，像是一塊無端布滿裂縫的白玉。

忽然得知探員W的非人類身份，貝卡斯忍不住好奇地問：“你是哪種外星人？”

探員W沉默：一旦外星人披上外殼，當面詢問他們的身份就是一件很失禮的事。

比地球人在寒暄時被人問“你每個月工資多少”還要嚴重一些，相當于被人當面問“你的内褲是什麼顔色”。

但是因為貝卡斯的特殊性，這份失禮反而變得……難以理喻。

代換一下，探員W此刻的感受像是，一個普通的地球人看見貞子或者伽椰子出現在面前，無比驚恐的同時卻聽見對方問：“你的内褲是什麼顔色？”

就很微妙。

倒是貝卡斯，見探員W沉默，認為自己應該是問錯了話，馬上說：“不回答也沒事。”

但是在旁人聽來，他的語氣很像“我心知肚明，隻是看你有沒有膽子應聲。”

探員W将探員O拉到一邊，問：“你打算怎麼處理他？”

探員O說：“我想聽聽聽你的意見。”

“幹脆讓他出外勤。他的行動越多，才能産生更多數據。”

“你不怕他……”O很猶豫。

“他都戴上麥當勞袋子了，”探員W說，“我姑且認為他打算和我們合作。雖然是我們在與虎謀皮，但他也會很有用。”

确實，探員O現在對貝卡斯的感覺，也像是走夜路的時候，遇見路燈下的瘦長鬼影穿着漁網襪，在跳鋼-管-舞。

瘦長鬼影固然是可怕，但他的行為又完全不符合人設，反而讓人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命懸一線。

“何況，我太想知道他是什麼了。”探員W補充。

探員O輕聲問：“如果他的最終目的是毀滅所有呢？”

探員W臉上的表情總算發生一絲變化，是一絲無所畏懼的微笑，“我是研究員，探索和好奇永遠是我的第一位，在它們面前，恐懼和死亡不值一提。”

“哦……”

随後，探員O一針見血地吐槽，“所以你剛剛為什麼沒有立刻把他拉進分析器裡，展示一下你對研究的狂熱呢？”

探員W：……

“可見死亡和恐懼還是赢了。”

“……住口。”

如此這般後，貝卡斯跟着兩位探員向真理研究會的深處走去。

這裡的空間意想不到的廣闊，難以估量它的占地面積。

兩邊都是互相隔開的單獨研究室，裡面的研究人員互相看不見對方，但前方的落地玻璃是透明的。

路過這些實驗室，貝卡斯一會看見幾隻穿着白大褂的鴨子在解剖人類的大腦，一會看見幾個人類穿着白大褂在解剖鴨子的大腦。

一些實驗室裡，許多人類在把山羊頭放在黑魔陣法上，而在隔壁，一群山羊們在拿人頭做黑魔法。

一些實驗室裡，許多比格犬在研究人類社會的經濟運作，隔壁，一群人類在研究比格犬社會的經濟運作……

如此種種，舉不勝舉。

這些場景好像有毛病，又好像沒有問題。

這麼多颠倒錯亂的實驗室看久了，貝卡斯也有些認知錯亂。

在一排儲物櫃前，探員W停下來，陳述道：“你的代号是你名字的首字母。你的櫃子也是如此标注。

“探員們的裝備由我們研究會負責提供。每個人對武器的需求不同，但是應對一般危機，基本款武器夠用了。如果你發現自己需要什麼特制武器，再來找我。”

于是，貝卡斯打開标注字母“B”的櫃門，裡面挂滿了款式一樣的黑色西裝。

他取出一套，四處張望，沒看見試衣間。

不過，剛才路過的實驗室裡多的是沒穿衣服的人類，想到這一點，他索性大方些，直接換。

探員W和探員O也沒意見，因為他們根本不打算旁觀這一幕。

換衣服有些麻煩，貝卡斯想要摘下外賣袋，又覺得違反了探員O的規定。

猶豫一下，他還是繼續戴着外賣袋，好在沒有需要套頭穿的衣服。

“能不能研究一張隔絕面具給他？”探員O輕聲提議。

“不要，”探員W一口回絕，“我們的經費非常緊張，但外賣袋始終是免費的，不要逼我犯‘米國人氪重金研究太空圓珠筆，蘇聯人用鉛筆在太空寫字’的錯誤。”

探員O：“……行吧，對于讓哪位探員做他的搭檔，你有什麼高見？”

探員W面不改色，仿佛沒聽出嘲諷的回答：“我提議探員M。”

M……很有趣的選擇。

探員O若有所思，問：“理由？”

“理由有很多，M的智商奇高，M的推理能力很強，M的心态很穩，M克死了四任搭檔……”

探員W侃侃而談，

“當然，最重要的理由是，M挪用了真理研究會的一筆經費，至今沒還。”

探員O：“……真是激烈殘忍到不加掩飾的辦公室鬥争啊。”

辦事大廳裡，被他們提到的探員M正坐在沙發上。

巴哥犬弗蘭克跳到他身邊，“M，你不出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