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烏西沉,夜色侵染人間。漆黑的天幕,銀光劃破,拖出長長的光芒尾巴。風吹起衣袂,飄飄遙遙。青岚站在天河旁,一顆顆閃爍的星子你挨着我、我挨着你,星芒與星芒相交彙,熠熠生輝。
遠處一道金紅的流光飛速劃來。
青岚幽幽歎氣。
“為何歎氣?”流光在青岚身側化做人形,恒陽金紅的袍服在暗淡的夜晚中燦然灼目。連天河也被襯得黯淡。當他靠近青岚,熾熱的體溫驅散夜晚的涼意,也打破了沉寂。
青岚不答反問:“你怎麼來這兒了?”
這個問題讓恒陽臉上洩出笑意。“我去竹林小屋沒見着你,又去留仙台,也不見你。隻好把我們去過的地方一個個的走過,幸好還沒走遍就找到你了。”
恒陽賞了金波池的水,看了留仙台的花,在白雲關的城牆上目送夕陽西下。他還去了青岚救下兩個差點被活祭小孩的地方,那裡已經變成小鎮。
每走過一個地方,便重溫一次回憶。回憶裡的點點滴滴,讓恒陽的心意更加深刻。
他迫不及待地拿出鳳翎簪。
青岚當然記得這支簪子。鳳翎簪是恒陽用自己靈力最濃的一支翎羽煉化,鳳凰神力可以庇佑戴簪子的人。
他也記得恒陽将簪子送給了盈月。
竟然……拿回來了!
青岚從簪子看到恒陽的臉,恒陽笑得明朗。
怒氣從青岚心底泛起,他努力壓制,讓自己不要表露出來。
恒陽——恒陽難道要将送給盈月的東西再送給自己嗎?!
這個想法啃噬着青岚的理智,他幾乎要暴露出自己的尖酸刻薄,讓恒陽領受一下無地自容的感覺。
在青岚的自制力即将破裂時,恒陽的話讓他們免去了口角。
“鳳翎簪在此,向你證明我與盈月已經結束。”恒陽收起了鳳翎簪。他沒那麼缺心眼,把送給前任的禮物要回來再送給現任,太侮辱人了。“我太傻了,竟然沒有意識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
與盈月的關系還不清不楚,難怪青岚對自己忽好忽壞。
幸好他及時醒悟,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你能原諒我嗎?”恒陽凝視着青岚,眼底全是柔情。
恒陽的視線仿佛鳳凰天生的神火,熾熱滾燙。青岚的袖擺輕微晃動,他差點就動手撫摸自己的身體,想感受是否自己的身體被燙傷,因為有吓人的熱意從心底燃燒。
這不正常!青岚心底有個模糊聲音在說。那聲音又因為太模糊,缺乏令他認真聆聽的力量。青岚隻聽到自己的聲音在說:“從未怪過,哪來的原諒。”
喜悅從恒陽眼底暈開,蔓延至整張臉龐。
恒陽就這麼笑着,他的内心充盈着喜悅,多到快從胸腔裡漫出來。
他的目光凝聚在青岚身上,青岚的額頭、青岚的眉毛、青岚的鼻梁、青岚的嘴唇……他的視線描摹着青岚每個部位,他覺着哪怕什麼話都不用說,就這麼看着青岚他也願意看到地老天荒。
恒陽的目光太熾熱,青岚隻覺熱意更盛,他受不了地側首,終于避開了恒陽亮得發燙的目光。
恒陽以為青岚害羞了,自己也無端生出幾分羞澀。但他還是厚着臉皮貼近青岚。“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凡人的話确有道理……”恒陽越靠越近,幾乎貼着青岚的臉說話,溫熱的氣息撲在青岚臉上,淺淺的胭脂色染上青岚雙頰。恒陽伸手攬住青岚,青岚被他輕柔的帶動,轉了個身,背上緊緊貼着恒陽的胸膛。不是錯覺,真的很燙,透過衣衫,熱度侵入肌膚,一直蔓入五髒六腑。
鳳翎簪自然早就收起來。
恒陽的右手覆在青岚的右手上,将青岚的右手包裹起來——他早就想這麼做了。“我的心意,如今你總該明白了吧。”他的語氣又輕又柔,輕得連山間的霧霭都不會吓散,柔得好似三月春風輕撫過發梢。
青岚久久不能言語。
恒陽的嘴唇貼着青岚的耳廓,聲音和着熱氣擦着耳廓一起鑽進青岚的耳朵,酥酥麻麻的。仿佛要将青岚的耳垂含入唇間。“真想時時刻刻都看着你,日日夜夜都和你待在一塊兒……”
青岚雙腿有些控制不住的發軟。此刻,那些自憐自傷、憤懑憂愁都暫時遠離,隻剩下熱得發軟的感覺包裹着他。
有一種要融化掉的感覺。
青岚怎麼會不明白恒陽的心意呢。
他早就明白啊!
就像明白自己的心意一樣。
他們的心意是留仙台上拂過的風,是人間夜晚綻放的煙火,是大夏王宮留下的血色掌印,是萬年雪魄渡入的靈力,也是此刻落在他和恒陽交疊的手掌的星子。
這一生,一直都謹小慎微的活着,戴上柔順溫和的面具,久而久之,好像自己就真的那麼與世無争、無欲無求。其實羽族族長說得對,他的無欲無求是裝出來的,謙恭純善是裝出來的,他的本性潛藏着野心和不訓。
但這一刻青岚允許自己動搖一會兒。
就這麼一會兒。
星輝爍爍。
從天河飄落在青岚掌心。
“送給你。”恒陽見青岚喜歡,施法從天河取來一顆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