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本就想找個時機将事實告知她,沒想到中途被搞了這麼一出,她竟說走就走,一點轉圜餘地也不肯給我留。難不成當初口口聲聲說的喜歡都是假的不成?”淮若風苦笑着搖了搖頭,直接抱着酒壇灌了一口,想起過往種種,隻覺得唏噓。
晏深卻問道:“你當初為何會在玉英醉?”
淮若風愣了一下,挑眉看着他:“花娘的玉英醉天下聞名,正巧她那時在白河堤新起了一幢樓,我特意前去拜訪。幹嘛這樣看我?我可從來不跟凡人結塵緣,何況玉英醉有自己的規矩,若是人家不願意接客,任你再是權勢滔天、修為了得,也敲不開那扇房門。”
晏深又垂眸看向眼前那碗酒,忽然将其拿起來喝了一口,辛辣的陳酒竟将那股久久積聚在他心間的郁氣沖淡了幾分。
“怎麼?你被玉英醉的哪位姑娘拒之門外了?”淮若風将另一個酒壇子推給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勸慰道,“想開點,我看你也是個修行中人,年紀尚小修為就很是了得,長生大道定然少不了你的那條,可别在凡塵女子身上白白蹉跎光陰啊。”
晏深沒再理他,自顧自又給自己倒了一碗酒,一雙向來沉郁的眼睛難得地有了幾分迷離。
“嗐,我還勸你呢,我又是個什麼東西?”淮若風抱着酒壇子,喃喃自語,“在遇到她之前,我總以為天下女子不過爾爾,我若想要誰,隻消花費幾分心力,便能抱得美人歸。誰曾想,風水輪流轉,我淮某人竟也有這麼落魄的一天……”
天色早已黑了,酒攤老闆還特意給他們點上了一盞燈,白日裡熱熱鬧鬧擺攤的小商販大多都回家了,隻有幾個匆匆走過的路人,偶爾會回頭看一看這兩個對酒消愁的年輕人。
“怎麼樣?酒好喝吧?”淮若風曲起食指敲了敲厚實的瓷壇子,“雖然這店家的酒色澤渾濁、口感一般,但是啊,隻要能讓人忘憂,就是好東西!”
晏深不知不覺間已經喝了大半壇,隻是安靜坐着,既不說胡話也不耍酒瘋,讓人看不出來到底有沒有醉。
“哎,你這小兄弟……”
*
洛越在傍晚時分摘了兩根黃瓜,打算切成片給自己敷一敷,結果剛躺到椅子上,一個小竹童就“哒哒”跑了過來,拽着她的衣袖問道:“深哥哥有沒有回來?”
“嗯?”洛越拿掉自己剛貼到眼皮上的兩片黃瓜,瞥了一眼黑燈瞎火的竹舍,答道,“還沒呢,怎麼了?”
竹童擰起細細的兩道眉,擔憂道:“他今日出去的時候答應要給我帶糖塊的,怎麼這會兒了還不回來。”
洛越摸了摸他的小腦袋:“沒事,你先回去,等他回來我就把糖塊給你送過去。”
韓箬萱的屋子在院子的另一端,許是奔波多日,她早早就回房休息了,眼下偌大一個院子,顯得有點過于安靜了。
洛越在躺椅上悠哉了片刻,心裡經曆了從“孩子大了想幾點回就幾點回呗”、“關我屁事,他是男主欸,又不會死了”、“晚風吹得這麼爽,真是懶得動啊”到“這麼晚還不回來,不會真遇上什麼不測了吧”、“好歹是個挂名師父,要是不管,是不是有點不地道”的轉變。
她歎了口氣,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腰腿,想起自己上次在畫境中給他綁上的牽情絲似乎忘了解,便低頭勾了勾尾指,眼前瞬時顯出一條延伸到夜幕裡的銀線。
由于牽情絲上的靈氣幾乎要消耗殆盡了,所以銀線亮了一瞬後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是,大晚上在鎮子上坐着幹嘛呢?”洛越透過那一瞬的光亮找到了晏深的行蹤,感知到他沒什麼危險便松了口氣,想繼續躺回去敷面膜,結果剛坐到椅子上,她又站了起來,在心裡揣測道,“難不成在路上走着突然把腿摔斷了,自己走不回來?還是被什麼人給纏上了,一時脫不了身?又或者是天殺的黃世仁給他臨時安排了個藏着重大機緣的副本,引得他要連夜通關?”
*
“斷了。”晏深伸出自己的右手,垂眸定定地看着那根尾指。
“什麼斷了?”淮若風湊過去看,恍然道,“嗷,你那根牽情絲啊。我早說過要斷的,那種品質的靈絲能牽得住誰的情?斷了才是理所應當。”
晏深沒說話,隻一直盯着自己的手指,像是被人驟然打碎了心愛的寶物。
街上挂着的燈籠并不亮,桌上那盞燈也被風撲得歪歪斜斜,使少年的半張臉都沉進了陰影裡。
“牽情絲而已,哥哥我多的是,何至于這麼失魂落魄。”淮若風從自己的方寸之物中取出了好幾根色彩各異的靈絲,一根一根擺到他面前,“你看你看,你想要哪根都行,我全送給你!”
晏深還是沒理他,微微勾了勾自己的右手尾指,似乎是笑了一聲。
“喂喂喂,不至于啊老弟,你該不會是失心瘋了吧?”淮若風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晏深。”
不為所動的少年猛然擡起頭,站起身來往前走了一步,卻一個不穩差點被椅子絆倒。
“怎麼了?你小心點啊老弟。”淮若風趕緊扶住他,然後就看到從長街另一頭走來一個一襲素衫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