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開托盤上的蓋着的白布,是一條疊折整齊的白绫,沈陰陰不由得笑出了聲。
一身洚紅诃子裙,上面鵝黃色的牡丹花兒,花蕊兒中間是點綴着的孔雀藍,一張臉白白淨淨,身後的頭發披散着,像是一朵夜色下豔麗盛開,随風搖曳不羁的牡丹花。
“替我多謝皇後娘娘,不過嘛…….”
她的手指劃過細膩柔軟的白绫,話音拉長,令人忍不住好奇。
翟奕原本微垂着頭,聞言不由得半擡起眼睛:“不過什麼?”目光落在沈陰陰下半截臉上,唇色不染而嫣紅。
就連阿巧也好奇的緊,腦袋朝前探,等着沈陰陰的回答。
沈陰陰掃了一眼二人,自顧自地走到一旁的妝奁前,拿起一支香玉牡丹的白玉簪子,背過身去,将散在身後的烏發挽成一個利落的發髻。
而後猛地出手扯起白绫,轉到阿巧身後,一邊用力勒住了她的脖子,一邊對着呆楞的翟奕道:
“快,别愣着了,幫忙!快點!”
翟奕顯然沒料到會有此突變,面對沈陰陰命令的話語,下意識的遵從,拿過白绫的另一頭,用力朝着反方向扯着。
阿巧沒有想到沈陰陰會忽然對她下手,死死抓着脖子上的白绫,想要呼救,指甲摳破了皮肉,雙眼瞪大定定看着殿門的方向。
突然,殿門從外面緩緩推開,風湧進來,吹起來人寬大雪白的衣袍。
阿巧的雙眼亮的驚人,喉嚨裡發出沉悶沙啞的‘啊啊’聲。
德順看着眼前這一幕,沒有半點驚詫,反倒是理了理袖子,平和道:
“倒是我擾了你們殺人的雅興。”
感覺到有一方白绫的松動,阿巧拼命掙脫出來,朝着德順的方向而去,可才走了兩步,隻聽一聲悶響,兩眼一翻,便暈死了過去。
茶壺碎了一地,沈陰陰拍了拍手,目光不善的盯着德順:
“你的确很掃興。怎麼?你不用在外面坐鎮布局,指點江山嗎?這麼有閑心來我這兒看我殺人?”
德順沒接話,掃了一眼旁邊摸不清頭腦的翟奕,最後把目光落到沈陰陰手中的白绫上。
似乎是明白了為何她會行此之策,外面的局勢一觸即發,被困在此處束手無策,不心急也難。
沈陰陰一副無所謂的姿态,坐在圓凳上,連眼皮都不想擡:
“你來做什麼?勝者的炫耀?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城門還沒破呢,眼下得意是不是太早了點兒。”
德順看着她,嘴角含着微微笑意,那些夾槍帶棒的話并沒有讓他生氣,反倒是心情很好。
畢竟,能瞧見沈陰陰如此外露的一面,并不容易。
與德順而言,很有成就感。
“走吧,随我去個地方。”
他這般說着,甚至還帶了幾分長輩對晚輩的寵溺和無奈。
沈陰陰閉着眼睛沒有回答。德順也不急,就這般慢慢的等,殿内安靜的很,隻剩下翟奕緊張的呼吸聲。
他正不知該如何是好,就見沈陰陰已經站起身來,朝着門口走去。翟奕站在原地,一時不知該何去何從,沈陰陰忽然回過頭來:
“還愣着做什麼?還不跟着我?”
翟奕訝異,看了眼已經回過頭去的沈陰陰,又看了一眼面色平和的德順,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出了喜迎殿,三人依次走在幽深的甬道,德順走在最前面,沈陰陰隔着兩臂距離跟在其後,走在最後面的是翟奕。
翟奕低垂着頭,想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跟着他們一起,腦子裡回響着方才德順與沈陰陰的對話,更是不解其意。看着寂靜無人的四周,甚至更不明白,金吾衛去了哪兒,為何不見半點蹤迹。
他一雙眼睛裡滿是迷茫,到現在還搞不清楚狀況,不明白自己怎麼就跟沈陰陰成了一條船上的人……
沈陰陰回頭看了他一眼,又打量了一圈四周,她發覺已經出了後宮,似乎是朝着宮牆的方向去。
不知何時起,嘈雜聲萦繞于耳邊,那聲音接連不斷,似夏日的蟬鳴,等發覺的時候已經存在了許久。
沈陰陰心中有着不好的預感,腳下的步子加快,跟随德順上了觀星台。
站在台頂眺望,隻見皇城之外的酆都城火光四散,染紅了半面夜空,百姓們驚慌失措,四散逃離。眼中滿是恐懼,他們不明白為何城門還沒破,便已經有敵軍進到城内來。
那些人身上穿着铠甲,肆意在都城中遊走,對着城内的護兵屠殺,紫黑色的旗幟在風中飄揚,上面寫着兩個燙金大字‘天德’。
叛軍朝着皇城太極門的方向打過來,忽然一匹快馬從城門處而來,上面的士兵穿着十六衛的甲衣,一路跑,一路喊,聲音沙啞,幾欲撕裂。
“安王…安王殿下薨了,城門要守不住了…..守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