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惟仁披着黑色鬥篷,皺着眉看見那尊上好的端硯摔在地上,裂開一道交錯的裂縫。
“殿下還是别管後人如何議論慶王,不如多想想自己,你當着大庭廣衆,拔劍弑兄,就算之後洞悉了李執的不懷好意,又如何?天下人可不會知道,其中的彎彎繞繞,他們又會如何看你?”
韓惟仁這話說的不客氣,卻對極了,劉力不自覺的點點頭,卻聽一道瓷器落地的炸裂聲。
擡頭一看,楚王手上空蕩蕩的,方才的酒壺已經被摔了個粉碎。
“你什麼意思?哦!我知道了,我殺慶王的時候,你也在場,暴露了在我身邊的實情,讓天下人知道你跟着我謀反殺兄,你嫌丢臉了是不是?你後悔了是不是?”
劉力隻覺得一頭兩個大,當時韓惟仁想阻攔楚王動手,可暴怒的楚王哪裡又是他能攔住的?
如此一來,韓祭酒家的幺子跟在楚王身邊,謀反弑兄,闆上釘釘,聽說韓祭酒已經氣的病倒在床……
韓惟仁一把扯下披風,面對楚王絲毫不懼,反而逼近兩步,怒斥道:
“是,我悔死了!!你知不知道,你如今已經被逼上絕境了?叛軍加上慶王的南軍,神武軍再厲害還能再堅持多久?”
“如今我們隻有被動防守的份兒,連進攻的機會都沒有。而宮裡知道慶王死了,你獨自孤軍奮戰,卻一點兒消息的沒有,沒有援軍,沒有旨意,甚至連城門都增加了比平日三倍的兵力。”
楚王青筋暴露,梗着脖子:“那又怎麼樣?又怎麼樣?”
韓惟仁絲毫不示弱,也臉紅脖子粗的喊道:
“怎麼樣?等死明白嗎?就隻有等死,你以為神武軍還能堅持幾天?啊?”
劉力見狀,再也不敢當縮頭烏龜一樣躲着,忙跳到二人中間把人分開。
“殿下消消氣,消消氣。”
韓惟仁不欲與他争論,一甩袖子,大步離去。
劉力忙要追出去:“韓兄,韓兄,你别走…….”
“站住!”楚王喝止住劉力,一腳把方才摔在地上的端硯踹飛,硯台徹底成了兩半。
“讓他走,如今城門緊閉,他回去就是自投羅網,他已經無處可去了……無處可去..哈哈哈哈哈……”
他說着,仰頭大笑起來,可笑聲是那麼的悲涼,又帶着世事滄桑,他不止再說韓惟仁,更像是再說自己。
劉力歎了口氣,無力在蹲在地上,他也知道神武軍撐不了多久了……到時候,就真的隻剩下一個死了……
夏夜炎炎,韓惟仁心中那股子怒火更加躁動,他埋頭一個勁兒的朝着大營外走,快要走出去,迎面而來列兵朝着他行禮,他這才停下腳步。
“韓大人這是要出去?”領頭的列兵面容普通,瞧着并不眼生,好像叫什麼阿牛。
韓惟仁壓下怒火,點點頭。
領頭的列兵又道:“大人身邊還是跟着兩個人安全些,叛軍可是對咱們虎視眈眈呢!”
韓惟仁聞言,才猛地意識到,如今自己竟然無處可去,他怒極咒罵出聲,也不管身後的列兵,轉頭就走。
軍營内挨着一條河流分支的淺灘,明月倒映水面,天上月與水中月令人分不清真假。
幾粒石子被重重地踢入水中,明月倒影稀碎,而後便是接連不斷的石子,韓惟仁發洩一通,卻還不滿意,低聲恨恨的罵着。
“姓柳的混蛋!把我坑害至此,你給我等着……誰!”
韓惟仁察覺身後有異,猛地轉過身,卻瞧見是方才列兵的領頭。
他瞬間警惕起來,害怕方才的話讓此人聽了去,面上卻不顯露,反而笑道:
“你怎麼跟來了?”
“大人是殿下心腹,我見大人面色不佳,放心不下,便跟來了。”
“哦?”韓惟仁眼珠子一轉:“你有心了,你叫什麼名字?我記得是叫阿牛?
“我姓房,房大牛,旁人都喚我阿牛。”阿牛恭敬的回話。
韓惟仁走進幾步,二人挨的近了,他才發現這人比自己還要高出幾分:
“你真是個細心人兒,回頭我與劉大人說說,讓他提拔提拔你。對了,方才你什麼時候回來的,聽見我說了什麼嗎?”
韓惟仁笑着,夜色中左手伸到了腰間的位置,摸到了一個冰涼的器物,忽然一個猛子竄過去…..
手腕卻在半空被一隻溫熱的大手死死握住,動彈不得。
耳邊傳來阿牛帶着調笑的聲音:
“許久未見,你還是如以往一樣,不長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