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渺确實狂妄!
任亦雲是這麼想,楊靖也這麼想,在場人都心知肚明。
可偏偏沒人敢點名。
看似年輕,卻比陸绮的上任時期更早,幾乎和王隊長同期,他活到現在就有這狂妄的資本,哪怕是在言川市嚣張慣了的任亦雲,他的嚣張勁兒也刮不到這位徐港市隊長的頭上。
他不得不小心應對。
“我是陸绮親手委任的代隊長,我不夠格,這兒誰夠格?”
楊靖也撐腰道:“陸绮不在,他就是代隊長,陸绮回不來,他便是下一任,蘇隊長倒也不必計較這些。”
“哦?倒有幾分膽氣,陸绮竟沒看錯你?”
蘇渺淡淡地掃了他一眼,這一眼倒是缥缈得什麼都盛不住。
“我計較的不是職務,是人。這裡的人裡,我隻信任陸绮。”
說完也不等任亦雲面紅耳赤地反應過來,他一轉身,開始在無人注意的角度狂啃自己的指甲。啃到最後,竟好像啃破了點皮。
結果手指破掉的表皮裡,漏出來了一小簇黑色發黴的棉絮。
而不是正常鮮血。
他看着這漏出來的棉絮,歎了口氣,又默默把它塞了回去,然後坐回玩偶堆裡,在陰暗的角落裡繼續縫補起了什麼。
任亦雲收回了目光,他總覺得蘇渺古怪又詭異。
可仔細想想——隊長身上有靈異侵蝕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這古怪便也不能當一回事兒。
轉回屏幕,陸绮等人到了樓梯口,果然遇到了棘手可怖之物。
一個高度腐爛且浮腫的死人頭,詭異地懸浮在半空。
鏡頭一轉,老員工們隻是皺了皺眉,可某些剛入職不久的新員工卻被充斥于屏幕,仿佛能俯沖過來的腐爛之物吓得稍微哆嗦了一下,雖穩定住,也少不了被呵斥幾聲。
任亦雲喃喃道:“這是……人頭皮球的本體?”
接下來幾個人繞過那懸浮的人頭,一邊繞一邊防着它徹底開眼,驚心動魄、恐怖刺激的一幕幕在大廳如巨幕電影般上演,倒讓新老員工們都開了大眼。
慢慢睜開的眼,讓一種極為恐怖的氛圍籠罩了整座大廳。
明知是經過處理,無法透射傳播過來的靈異,可許多人還是忍不住退卻。
想走,想逃避。
須知特事局的人并非都是戰士,許多人是後勤宣傳科,平日辦公室坐久了,處理的是文件不是天魔,聽到的是報告不是慘叫,文绉绉的氣質一養成,此刻拿到真實的錄播裡鍛煉,有的撕裂,有的老練,有的愈發沉穩,有的驚惶半露。
楊靖忍不住和身邊的陳助理打趣道:“這倒是個很好的鍛煉學習的機會啊,這麼高清的材料,以後可以把這段拿出來當新員工的教材。”
陳助理也笑道:“我倒覺得可以在視頻裡加工模糊一下怪物的恐怖,重點展示一下陸绮等人的英姿,不就是現成的宣傳材料麼?”
楊靖贊不絕口,下面的小章小曾也跟着附和,任亦雲聽了,隻剩冷笑連連。
什麼馬屁精?這都拿來宣傳教學?
不過笑歸笑,他也确實松了口氣,欣慰占據了上風。
陸绮畢竟是陸绮,老練冷靜一樣不缺,由他帶隊是極好,既保證了安全,又在全世界面前大大漲了一回臉。
從此以後,這個名字就該全國,啊不……全球皆知了。
到時言川市分局不也得鑲個金字招牌,成為靈異抗争史上油墨重彩的一筆?
什麼徐港市分局,墨川市分局,不都得淪為主角的陪襯?
那他任亦雲作為代隊長期間的表現,不也得被跟着大書特書,重點宣傳?
蘇渺啊蘇渺,你也就隻配在陰暗的角落裡啃指甲了!
他在心情最為愉悅歡暢時,也不忘對玩偶那邊的人陰陽一句:“我們陸隊平時是有點不管人事,但訓人時總是靠譜的,不像某些人。”
蘇渺笑道:“哦?”
然後大家就聽到看到了屏幕裡面,陸绮正兒八經地對着喬暢說了幾句。
“無論他是生,是死,是人,是鬼,你和蕭潛孫昔,都不許小看他分毫,也不準在我面前侮辱他半個字。”
“你要是能有他的一半的敏銳多變,任亦雲要是有他一半突破常規的能力,我也不至于這麼擔心分局的未來。”
……
……
原本喧嚣熱鬧的當場,忽然陷入了一陣比之前更為詭異和駭人的沉默。
大部分死寂的目光,獻給了任亦雲。
他呆住了。
楊靖有些擔憂地看向對方,可是對方隻是嘴角搐動了幾句,面肌猛烈地晃動幾下,嘴唇蹦出了幾句聽不到的詞兒。
然後深吸了一口氣。
恍如吞咽了一切憤怒,冷聲道:“繼續播放!”
大家異常安靜地播放。
沒有任何人說話。
但也有人想的是。
任隊長什麼時候竟有這麼好的涵養和沉定了?
陸隊在全球人民面前點他,他都能沉得住氣?
非同一般啊!
唯獨楊靖與蘇渺注意到,這人在冷卻一切岩漿爆發般的憤怒羞恥後,仍有巨大的餘燼在他的指尖作祟,就光看着他那隻捏着打火機的手指,上面青筋猛蹿,都快變形扭曲了。
……确實非同一般。
不過……沒想到陸绮這厮,對蔺陽冰的評價還是這麼高。
蘇渺歎了口氣,心中回想起當年一起合作時的場景,隻覺得對方在三人圍剿之中是留了手的。
雖然他自己也留了手。
但那是為了不過度使用靈偶天魔,畢竟透支就等于失控。
可陸绮當時還在盛年吧?他留手是為了什麼?
如今還在全球觀衆面前,這樣毫無顧忌地盛贊自己的宿敵、對手,這像話麼?
不過他畢竟是他,說什麼想什麼都有自己的打算,總部看不慣他,又能拿他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