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一挂,喬暢濃眉一跳,揶揄的笑意就跟着溜了出來。
“陸隊,我能說句不中聽的麼?”
“我讨厭這話。”陸绮瞪他一眼,“想說就說,不中聽就不說了麼?”
喬暢笑道: “你都和副隊把話說開了,這也是個修補關系的良機,不如讓蕭潛繼續跟進木屋,讓任副隊跟你下副本?”
“憑我的‘人面天魔’,副隊的‘造火天魔’,還有你表中的‘時輪天魔’,三個強大天魔,足夠應付任何突發情況了,何必讓蕭潛回來?”
陸绮把揉眉心的手指一放。
“你又犯了當年一樣的錯。”
閑适說崩就崩,讓喬暢一怵。
可這次他哪裡錯了?
蕭潛隻有兩年經驗,任亦雲則有足足七年,陸绮的表鐘更是逆轉一切、冠絕全省的機制性天魔。
蕭潛就這麼不可或缺?
可陸绮盯他那鄙視的眼神,活像文曲星曆劫當班主任,帶個差生三百多屆還沒畢業呢。
“當年蕭潛怎麼加入特事局的?”
喬暢忽然沉默了。
蕭潛,地質學學生,對全省地形了如指掌,探險的足迹遍布各大險峰要山。
但就是這麼對地形了如指掌的他,在某次探山過程中,發現了一片從未發現的林子。
這山區他登過無數遍,居然還有新發現,自然是驚喜地帶着物資進去,打算繪圖拍照。
可進去才發現——他出不去了。
不算大的林子裡,每棵樹,樹下每個坑,坑邊每一片落葉,落葉上每一隻昆蟲。
都一模一樣。
仿佛複制黏貼了無數遍。
他驚恐地在這片複制的鬼林裡困了足足七天,水米用盡,撥打無數電話都沒回應。
直到他看見不遠處的一座木屋。
如絕境之中遇一線生機,他歡喜地沖進去求救,卻在一個瞬間從天堂掉入地獄。
木屋是有水源,是有可供休息照明的殘破桌椅和老舊電燈,可還有一個大水缸在中央,裡面躺了一個高度巨人觀狀的腐爛屍體,皮膚軟黏得如一層随時撕裂的薄膜,好像随時都可以爆破,不寒而栗的是那屍體腹部不斷蠕動,仿佛有什麼東西要破體而出。
他最終還是壯着膽子靠近,從腐屍手掌中取走了一個染血的老式手機。
裡面居然有一條陌生的短信。
短信的人不願透露姓名,卻在和他交流走出林子的方向,隻是交流方式非常呆闆詭異。
“因為你沒有相信短信,沒有順着手機燈光加強的方向走,你死在了林子裡。”
蕭潛就專門跟着手機燈光加強的方向走,居然順利走出了林子。
可到了安全地帶,短信又發了個死亡預告。
“因為你沒有在7天内把手機帶給特殊事務處理局的陸绮,七天後的下午,你将重新回到木屋,你死在了木屋裡。”
這次蕭潛隻覺得莫名其妙。
扔了手機就當短信不存在,第二天想去報警,卻發現扔掉的手機重新出現在枕邊,床前還多了些東西。
木屋裡的桌椅赫然擺在他床前。卧室裡還多了一股水缸裡飄出的腐爛味道。
蕭潛駭得前胸後背涼透。
二話不說,特事局報案!
當時值班的是喬暢,他簡單檢查手機,沒發現靈異殘餘,查看衛星圖像,沒發現什麼複制黏貼的林子,讓當地警方去查,也沒瞧見木屋。
就此下結論——蕭潛出現了幻覺。
性命攸關,蕭潛堅持要見隊長陸绮。
喬暢請示在崗的任亦雲,任亦雲不耐煩地把喬暢噴了一通,認為不能為精神病人的幻想而耽誤時間。
也不能全怪喬任二人。
畢竟天魔入侵爆發後,民衆脆弱的神經天天被架在火上烤,特事局運行的每一天都存在大量靈異事件的誤報,篩選真假靈異就浪費了大量人力。
當時世界範圍内也未出現天魔附在電子設備的案例。傳統靈異事件裡,天魔大部分是附在死亡的人類屍體、動物,物體和建築,電子設備普遍被認為是無法附着的對象。
就這樣,相信檢測的喬暢,和相信經驗的任亦雲,把相信特事局的蕭潛趕出了特事局。
那蕭潛是個什麼心情?
他做了一切該做的,他配合了一切的檢查,他描述了他所知道的一切。
可他遇到的人都做了什麼?
死中求生的時刻到了。
他站到一座大廈天台的邊緣,底下是二十多層的樓高,跨一步是粉身碎骨,退一步是重回木屋,死和更死夾在他中間。
可沒想到這個地點正好有活動進行,他的異常行為引發了大量記者的現場直播。
他便對着鏡頭,大聲吼叫出自己的訴求。
他想見到陸绮!
特事局隊長陸绮!
看到新聞的喬暢有些擔心,但任亦雲仍認為這是一種歇斯底裡的臆症,畢竟蕭潛當時幾天沒睡合眼了,鏡頭之前的說話也有點前言不搭後語的。
他沒通知陸绮。
但陸绮本人注意到了新聞。
還特意來到現場做了判斷。
老式手機裡确實附着一個殘缺的天魔。
但過于殘缺羸弱,連儀器都檢測不出。
這種帶有死亡預知機制的天魔潛力極大,預知代價卻小。于是陸绮加固了蕭潛手機上屬于天魔的封印,勸說他加入特事局。
此後蕭潛在短短兩年内參與了十多次高危的恐怖靈異事件,但都從團滅危機中幸存,進一步證明了陸绮當時的判斷。
他視陸绮為救命恩人,更認為陸绮對自己有知遇之恩,處處以陸绮為榜樣,維護陸绮甚至勝過維護自己。
隻是目中盛不住别人。
尤其鄙夷當年趕他出特事局的喬任二人。
喬暢回憶完畢,無奈歎道:“你覺得我過于信任任亦雲,差點害死一個向我們求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