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壁上的表鐘顯示3點,但氪命APP的時間仍然是2點49,它誤以為自己回到了副本開啟前,甚至連之前的提示也彈了出來。
【溫馨提示:氪命APP使用者陸绮,您将在2點50分進入“猛鬼大廈”副本,此去無回,萬請珍重。】
陸绮用右手把破表和手機緊緊貼在一起,不努力使得表盤貼附在手機屏幕,讓它繼續篡改時間。
因為一旦把表盤分開,手機時間立刻回回到正确的狀态。
到時自己又要被拉入那個詭異、驚悚、無處可退的副本。
陸绮用剩下的一隻手輸入房門的密碼,提前結束了隔離。
打開房門,陽光燦爛窒息得令人無處可逃,地闆光滑平潤得沒有一處落腳點,他越過空無一人的走廊,直接奔到了這個樓層的管理處,找到了前台值班的同事——洛楓。
本在摸魚打手遊的洛楓,見到陸绮兩眼血絲地拿着手表手機過來,一開始還有些懵,随即意識到不對。
“陸隊你,你怎麼提前結束隔離了?這違反單位紀律啊!”
陸绮隻是維持着站姿,努力用最冷靜、最平淡的口氣去問。
“小洛,根據授權,在緊急時刻我可提前結束隔離,對吧?”
“額……額是的。”
“那現在我使用授權,以言川市特殊事務局分局隊長的名義下令。”
“令分局A樓、B樓、C樓立即進入一級警戒,公寓房間不再安全,所有員工統統進入地下一層安全屋,包括隔離期員工!讓污染處理部隊封鎖整個公寓園區,所有人斷絕與外界的一切聯系,不許使用手機、電腦等通信設備,如遇違規,立即逮捕!”
“我将進入地下二層安全屋,所有人在我出來之前,不許解除封鎖。”
“結束之後,我會親自把手機和APP一起上交,現在,執行命令吧。”
洛楓猛地一下挺直脊背,敬了個标準禮,想要問點什麼,卻深覺牙幹唇燥。
多日來積攢的悠閑僥幸,幾乎被陸绮展露的微笑鋒芒所當場劈開,以至于想問也無話可說。
特殊事務處理局分局,A樓大廳,行動隊。
一個有三處紋身、鼻峰高挺的卷發男人坐在桌前,正大光明翻着一本嶄新的熱血少年漫,正好看到了熱血男主把反派綁起來又是鞭打又是馴化。
……現在的少年漫可真刺激啊。
就在他專注于這關鍵一幕時,聽到廣播裡傳來了一聲不幹人事的警告。
“這裡是洛楓,現傳達緊急封鎖令,令分局A樓、B樓、C樓立即進入一級警戒。所有員工統統進入地下一層安全屋,斷絕與外界的一切聯系,不許使用手機、電腦等通信設備!”
廣播響時,有人的飯粒仍黏在嘴角,有人的八卦還在飛揚,有人拿着冒墨水香的文件。
怎麼回事兒?
A樓數百員工在審查年中報告,B樓三場市級領導重要會議,C樓正緊鑼密鼓地面試新員工。
這麼重要的日子,來個緊急封鎖?
衆人猶豫震驚間,看向卷發男人。
“喬暢……這是今天的演習嗎?”
喬暢把卷發揉出了一種奶牛面包一樣的波浪形:“這個月我沒接到任何演習的通知。”
“還有,哪家演習會選在做年中報告和市領導開會的日子?”
本就猶豫的人陷入了合理懷疑。
洛楓隻是一個剛入調查處不到一年的新人,哪來的緊急授權讓幾百人停下手裡的事兒?
……這小子根本就沒有授權吧?
下一瞬,廣播就飄出另一個人的聲音。
“這不是演習。”
有力且刺骨,威嚴且堅定。
衆人所有的猶疑觀望,在聽到這聲音之後立刻土崩瓦解,有人放下紙質文件,有人鎖好儀器電腦,有人把不可遺漏的機密文件和道具随身攜帶,然後紛紛離開了辦公桌。
……拜托,那可是陸绮。
五年前入職的新人,以火箭般的速度蹿升,僅僅兩年就越級提拔為了隊長,而後多次力挽狂瀾于不倒,數十次靈異事件積累下的成功,幾十件浸血的檔案累累黑白,已把他的隊長權威,在分局内鍛到了鋼打不穿、鐵鑿不透的堅硬。
幾百個不同的情緒喧嚣,最終扭成同一方向——地下一層安全屋。
喬暢站在原地攥緊了手中漫畫:“陸绮……提前結束隔離了?“
緊急封鎖都沒讓他擔心,洛楓的話他就當個笑話。
可陸绮竟然提前結束隔離?
還出了這麼一串鐵血命令?
洛楓查看監控後便對一旁的陸绮道:“陸隊,接下來要切斷通訊了嗎?”
陸绮遞來幾張素描。
“關閉通訊前,向在外的污染處理部隊放出文書,讓他們全國範圍内搜尋四人,一旦找到立刻逮捕,手機也隔離。“
洛楓立刻馬不停蹄去發信,與此同時,陸绮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表盤雖和手機陷入了僵持,但兩個怪物之間無法僵持得太久,時間一長必然有一方堅持不下來,必須盡快進入地下二層的安全屋,獨自處理APP。
可剛進入這如金屬棺材的安全屋,陸绮卻身上一涼。
有東西在後方拍他的肩。
他一陣觸電般的冰冷,蓦地往斜側方閃了一步,身軀一沉,槍托猛往後砸!
一道狠戳擊着對方膝蓋,那人驚呼一聲,身軀往下沉。
陸绮瞬間立起,槍托抵那人咽喉。
“喬暢?“
喬暢臉上寫滿了委屈震驚:“你……你對自己的同事下手這麼狠幹什麼?你認不出我的腳步聲?”
陸绮瞧他這狼狽樣兒,冷厲神态一變,便似笑似惱起來,眸光流轉如一片冬日的陽光落下,正能劈中人的眉心。
“我若沒認出來,抵着你的就不是槍托了。”
喬暢咽了咽口水,隻覺這牡丹雕紋的金屬槍托,如一管性感又凸起的森森白牙,似舔似咬着他身上最脆弱的皮膚。
明明不好受,可配合陸绮那輕拿淺放的姿态,仿佛又有點……好受?
可能因為陸绮平日溫淡如水,給人的感覺像個普通員工,非得是他目中無人,精神上異常淩厲時,那種壓迫人的權威,折服人的力度才越強。
喬暢覺得,這權威當真可怕得很。
生殺任情,賞罰由他,誰不怕啊?
可這力度又好迷人,他三天兩頭若不被陸绮訓罵一次,身上的某根骨頭總是癢癢。
這是病。
就得讓隊長來治。
陸绮隻一言不發收槍。
“腦子想什麼呢?”
“命令清清楚楚,誰也不準從安全屋出來,違者立刻逮捕,你又來做什麼?”
喬暢揉揉膝蓋,把安全屋的門關上、鎖緊,回頭就在陸绮面前晃了晃漫畫的書封,像炫耀似耍寶,他剛才就是拿這個拍陸绮的肩膀的。
“命令是說不準從安全屋出來,可我這是出了一個安全屋,又到了另一個安全屋啊,隻是不是你指定的安全屋罷了,你可不能濫用權威啊。“
陸绮冷淡道:“過來坐好,沒空陪你耍貧嘴。”
對方老老實實坐好,陸绮才在角落坐下,露了一絲松弛。
别人松弛是笑。
他松弛卻是不笑,而是握着牡丹槍托的拇指一寸寸頂上去,在金屬的雕刻紋路上反複研磨着自己的指紋。
沉眼眯離,懶得動彈,才是真放松。
畢竟喬暢也是五年的老員工,不是入職一年的洛楓能比。
隻是這人即便在陸绮當上隊長後,說話也有些過于随意。
“就為你一句話,幾百個人都得停掉手上的事兒,領導班子都被你關安全屋了,内外通訊都斷了,你說你事後得寫多少報告啊?這要沒個好理由,我真不知道怎麼給你在局長跟前擦屁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