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慮,你還記不記得,當初剛到那家餐廳外面時,我對它表現得特别熟稔,特别了如指掌?”
當然記得。當時她還驚訝了許久,不過後來都歸結于季常殷的“視力”和智商。
“你一開始也很驚訝對不對?可是後來你一定把原因歸結到了我的觀察力好上面。”她頓了頓,“和邵旻一樣。”
啊這……林慮心虛。她怎麼像是會讀心術一樣啊!
“或許,你有沒有想過,其實……我去過那兒,去過那兒很多次。才會對那裡如此熟悉。”
一石激起千層浪。林慮臉上的表情由心虛變為疑惑,又由疑惑轉為震驚。震驚的倒不是季常殷“能不能”去那裡,而是季常殷高冷淡泊的氣質真的和那裡格格不入。
所謂的“高端”餐廳大都是名利和錢财的代名詞。很少會是像她們這次聚餐這樣清清白白。庸俗的銅臭味、烈酒味環繞——她,季常殷——不像是會去那裡的人。
更何況,“很多次”。
林慮第一個想到的人竟然是季常洲,那個有着和自己父親林育相似“氣息”的,季常殷的哥哥。
季常殷看一眼就知道林慮的心思已經歪的不知道哪去,伸出手指彈了彈她的腦門,“别多想。我才不是去應酬。”
“哦……”林慮應聲,同時也将心放下。
“那你是去?”她接着問。
“就是高三那年暑假找了個兼職,是在他們店裡當服務生。”很随意的語氣。
“工資給的還挺高的。”
“兼職當服務生啊……”
等一下,兼職,當,服務生?
還是在他們餐廳……?
就因為……工資給的還挺高的?
林慮瞬間擡起眸,不可置信。
她記得曾經聽誰說過,在餐廳做服務生,在所謂的“高檔”餐廳做服務生,其實不比應酬好到哪去。
至于聽誰說的……并不記得了。大抵不是林夕就是沈怡然,也就她倆會關注這些奇奇怪怪的小事,還給自己分享。
所以,季常殷……
“你的父母,他們……”不管你嗎?
在林慮印象中的季常殷父母,大學教授,溫文爾雅。不像是會放任女兒在那裡兼職的。
季常殷停頓的半分鐘,林慮心裡已經有了猜測。隻不過這個猜測太過悲慘和荒謬,她不敢相信。
終于季常殷還是斂着眸,說出了她心中所猜測的——
“他們啊,在我高三那年……
“走了。”
走了。
兩個人都是成年人了,自然知道這兩個字背後的含義。
“走了”不是走了。它不是go away(離開),而是die(死亡),是pass away(死亡〈委婉語〉),是陰陽兩隔,是遺恨終生。
“……對不起。”
林慮說得很虔誠。
世界上很多事我們根本無法做到感同身受,隻能無限趨近于理解和體諒。⑴她體會不到季常殷雙親離世的痛苦,但因為對于季常殷的愛,那一份痛苦在她們之間仿佛也有了紐帶,讓她得以窺見季常殷的心境的冰山一角。
真正的愛情能将兩顆相離的心拉近,讓她們同頻共振,讓她們理解彼此體諒彼此。
你或許不需要愛情,但愛情絕不是生活中的所謂累贅。它是一座橋梁。愛人之間的感情越深厚,這座橋梁越結實,越穩固。
“沒事兒。”季常殷依舊是那副笑着的樣子,不過林慮又感覺到她似乎開心了許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
她希望是。
“好啦,故事講完咯,”季常殷拿起床頭的水杯往卧室外邊走,“林大小姐該請女朋友吃早飯咯~”
林慮真的想把方才她對自己說的話再對她說一遍——
“‘女朋友’這個詞,你叫的好聽。”
不過終歸還是沒說出口。隻是接着對方的話道,“那女朋友想吃什麼?林大小姐允你提要求。”
廚房裡水流沖洗杯子的聲音淅淅瀝瀝,季常殷的聲音從其中傳來,平添幾分朦胧。
“還是林大小姐點吧,畢竟我可不挑食。”
林慮聽得真切。“朦胧”濾鏡,碎。
碎得徹底。
她本還想反嗆回去,奈何技不如人,又不占理,隻得吞聲忍氣數分鐘。
點的是粥。林大小姐記得不挑食的某人上學時說過,她最喜歡喝粥。偏偏林慮最不喜歡喝粥。
林慮想,絕對不是因為自己狠不下心來,而是因為季常殷剛才扒了一次心口的傷疤,四舍五入也算個病患,她不與病患計較。這是林大小姐高尚的道德素養(誤)。
外賣擺上桌時,季常殷果然吃得開心。至少林慮看着她挺開心的。
酒足飯飽。季常殷心思微動,指尖輕點桌面,狀似不禁意道:“對了,要不要再去我家裡逛一圈兒?”
林慮偏頭,“去……你家裡?”想到什麼,語氣忽然變得緊張,“你不會要回去吧……”
“想什麼呢?”季常殷拉着林慮起身,“我又不像某人始亂終棄事後不負責。”
“那幹什麼啊……”林慮嘟囔,“累~”
“就幾步路都嫌累?”季常殷開門,順手把門外的垃圾拎上,“難不成還要我抱?”
把手上的垃圾袋放下來作勢就要抱林慮。
“欸欸欸欸欸!别動,别動。”林慮連忙揮手往後撤了兩步,“你等等等等等等等等,我好像忽然……也沒有這麼累了。”
“哦?”季常殷拍拍手上的灰,“你嫌棄我?”
“哪敢啊季老師,”林慮順勢拎起地上的垃圾袋,“喜歡您還來不及呢!”
“那不讓我抱?”
季常殷當然知道林慮不是嫌棄她,畢竟從前林慮的衣服可是比她還髒大幾個度,她不嫌棄林慮就好了。
“咳這不是……害羞,害羞嘛……”林慮在季常殷的深切“培養”之下也開始“沒臉沒皮”起來,“雖說隻有幾步路,畢竟不也是在大庭廣衆之下……”
“噢~”季常殷好像恍然大悟,“所以昨晚上在KTV裡當衆親我都不害羞,現在被我抱着走幾步路知道害羞了?”
林慮好不容易想到反駁的話,“昨晚上……不是你說的沒有人看?沒有人看那就不算‘當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