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金秋之末,是尚城實驗一年一度的校運動會,又稱體育節。
林慮難得起了個大早,想着開車去季常殷樓下也等一次對方。畢竟每次都讓人家早早地站那兒等,怪不好的。
卻發現季常殷已經筆挺地站在自家樓下了。
不過,眉頭緊鎖着,像是遇到了什麼煩心事。
“季常殷?”她悄悄繞到季常殷身後開口,把對方吓得一抖,“你怎麼來這麼早呀?”
自己已經比平常早半個小時下樓了……
天啊,那換作平常,季常殷要等多久?
“不是跟你說了,可以晚一點來嗎?”林慮撇撇嘴,對于季常殷這種不愛惜自己的行為生氣。又心疼。
從前十月初還好,天氣還沒完全涼下來。現在已經到了十月末,後面還有更冷的十一十二月。再這樣讓她等下去,就怕感冒都是小的。
而且,林慮看一眼對方略顯單薄的長袖襯衫和單褲。
季常殷這個人,從小就挺怪。
她還記得自己初二時第一次見她,是九月一日。她剛從别的學校轉過來,在炎熱的30°C天氣裡披着春秋季校服的外套,站在講台上自我介紹,落落大方,又帶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書卷氣。
一般的帶着書卷氣的人給人的感覺都是和藹的,比如她們當年的班主任。但季常殷就很特别,她儒雅,又清貴。
很像那種避世隐居的學者,滿腹經綸卻淡泊名利。
她高冷,像是生長在雪域的花,隻可遠觀而不可亵玩。
但高冷的另一層意思是離群,是與周圍人格格不入。甚至是……被嘲笑,被欺負。
人總是有劣根的。
當她的淡泊被當成軟弱,不理睬被當成屈打成招,人性的惡劣便顯現了出來。
再次回想起那段時光,林慮還是會無比慶幸自己救下了那個女孩兒。
“嗯,”季常殷應下,卻見林慮出了神。她擡手,在對方眼前揮了揮,“在想什麼?”
林慮笑,“想你小時候,夏天穿秋季校服,冬天還是穿秋季校服的事兒啊,”她側身,微微踮起腳來,俯視着調侃季常殷,“你說,你怎麼一年四季都穿春秋季校服啊?家裡窮得揭不開鍋啦?”
季常殷一愣,已經好多年沒有人跟她開過這樣“不知分寸”的玩笑話了。或者說,會和她這麼開玩笑的人,自始至終也就唯有一個林慮罷了。
她于是也笑起來,開着玩笑回答,“是啊,爸媽都是大學教授,兩袖清風沒錢沒權,還有個哥哥,家裡窮得揭不開鍋了,隻能穿秋季校服穿一年咯。”
“那你現在呢?”林慮意有所指,“總不至于一個人還是窮得揭不開鍋吧。”
“嗯,”季常殷挑眉,“怎麼了?”
林慮舔一舔後牙,眼神看向她的長袖襯衫,“季老師,你不覺得,這個天穿這種衣服,有些薄了嗎?”斂眸,“會感冒的。”
心中因為體育節而産生的郁氣一掃而空,季常殷失笑,“那,林老師想讓我怎麼穿?”她擡手,看了眼時間,“你還有二十分鐘的時間,可以給我重新搭配一套……”眼神中多了幾絲生動,“适合這個天的衣服。”
“行啊。”林慮拉着季常殷就往自己家裡走。
“诶?”對方眼中流露出幾分錯愕,“你……”
“你家的衣服,還不是和身上這些差不多?”林慮翻一個小小的白眼,“到我家,給你來個改頭換面。”直接拉着季常殷走樓梯上了二樓。
待再下樓時,季常殷果然是“改頭換面”。
上身穿着泡泡袖的素白色内襯,外面套了一件藍綠色的無袖毛衣。下身是加絨的白色休閑褲,本來是長款,穿在季常殷身上竟還是短了一小截。
站在車前,林慮第n次打量季常殷這身裝扮,第n次滿意地點頭。她敢相信,季常殷今天絕對是全校的焦點。
而季常殷感覺自己身上比平常重了幾分的衣服,扶額苦笑,這就是“(女)朋友覺得你冷”嗎?
驅車駛向學校,兩人在夏栀樓二樓樓梯口分道揚镳。
待到季常殷進入辦公室裡,自然免不了一陣驚歎。
無需多言。
*
林慮剛推開辦公室門,就看見悶悶不樂的任初孟和面露同情的溫禧。
印象裡,經驗豐富的任老師上一次露出這種表情來還是在九月一号那天被三班氣到的時候……
她蹙眉,難道又作妖了?
不至于吧。就算作妖,任初孟也不至于悶成這樣。
她聯想到上午季常殷露出的神情,心生疑惑。
今天是什麼日子啊?都這麼郁悶。
林慮進門的動靜不小,辦公室裡的兩人都有察覺。
任初孟看了一眼又埋下頭,溫禧似乎是欲言又止。
看着氛圍,沒必要打招呼了。林慮坐到座位上,理一理桌子,在等電腦開機的過程中拿出手機,在朋友列表裡找到溫禧,編輯了一條消息發過去。
【慕忻:任老師怎麼了?】
溫禧也拿起手機。不一會兒,林慮便收到了消息。
【溫禧:大群裡面的體育節消息】
【溫禧:你看了嗎】
林慮眨眨眼,指尖微動。
【慕忻: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