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澤爾不僅下着命令，還刻薄地選起了妃。

——是的，選妃。

這些低階天使，在像素畫風裡還有點怪誕的可愛，在現實中，反而顯得有些恐怖起來了。

斷掉的、露出血肉骨頭的翅膀，臉上長滿了猩紅的眼睛，兩隻腳并立着、幾乎融合到了一起……各種各樣怪異的容貌，竟然在一群天使身上呈現了。

洛澤爾選了很久，才選出一些看上去相對而言比較正常的。

洛橙這才知道，原來那些已經被像素模糊了驚悚模樣的天使們，竟然已經是最好看的一批了！

即便如此，洛澤爾還是微微擰起了眉頭，神色中似乎有些不滿。

他擡了擡手指，天使們的容貌就變化起來了。

那些血迹、污漬，侵染的黑霧，全都如煙霧一般消散，出現在眼前的，是一群漂亮聖潔的天使。那雪白的羽翼，高大的身形，才是世人對天使常規的認識。

不過，為什麼洛澤爾給他們使了法術，在洛橙的視角裡，這些天使們還是沒變化前的樣子？

給這些低階天使們立完規矩，又修整完外貌，洛澤爾孤零零地站在原地發了好一會呆。

洛橙操縱着小人挨過去。

在間幕裡，小人仍然是像素畫風，小小的一個，在正常比例的洛澤爾面前，就像是一個嬌小無比的手辦，洛橙廢了好會功夫才爬上洛澤爾的肩膀。

他坐在天使的肩膀上，氣喘籲籲的，抓着天使垂落的灰色長發，才沒有一頭栽倒。

在這個視角下，洛橙看到了他在立繪裡沒有發現的東西。

立繪裡，洛澤爾臉上漂亮的銀色聖紋，在間幕裡反而變得暗沉斑駁，如同新雪上的污漬，讓聖天使原本漂亮的臉，無端生出幾分陰郁。

“其實不難看呀，為什麼要隐藏起來呢？”洛橙摸了摸他臉上的灰痕。

洛橙看到洛澤爾不知不覺混到圍在自己身邊的天使群裡偷偷地看着自己。

洛橙第一次看清了自己在遊戲裡的樣子——好吧，也不能這麼說。

面容模糊在柔和光澤裡的少年和洛橙現實體型差不多，他那會左瞧瞧右摸摸的，對什麼都很新奇的樣子，在洛澤爾眼中就像是蒙上了無數層濾鏡。

對方似乎也察覺到了隐匿在天使群裡偷看自己的洛澤爾，洛橙猜遊戲裡的自己似乎是對洛澤爾笑了。

因為洛澤爾在這一瞬間，呼吸聲和心跳聲都明顯漏了一拍。

那一刻，周圍昏暗的環境褪去，世界隻剩下神主明亮盈澤的身影。

所有的色彩，都凝聚在洛澤爾眼中的少年身上。

“……、……！”

洛橙面紅耳赤起來，第一次親身體驗了，什麼叫做世界在那一瞬間都變得不一樣的感覺。

心跳聲、呼吸聲，如此簡單的音效，成了此刻遊戲裡唯二的聲音。

洛橙本以為洛澤爾要這麼走過去，他還記得接下來，自己是朝洛澤爾招了招手的。

但洛橙沒有想到，視野很快又變化了。

場景從白日到了黃昏交際。

洛橙看到了有些居高臨下的自己。

洛橙一下子知道這是哪個時間段發生的事情了。

面容被模糊的少年神主擡起了聖天使的臉，似乎說了什麼，聖天使便深深地低下了頭。

【“請您責罰我。”】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洛澤爾在想什麼呢？

這樣的好奇，此刻得到了完整地解答。

他想的是——

【……不想被讨厭。】

【請不要……讨厭我。】

隐秘的心音，就這麼傳達到了洛橙的耳中。

洛橙聽到遊戲裡的自己輕輕地笑了一聲，那聲音極為耳熟，漫不經心透着幾分散漫的笑意。

神主對聖天使的低頭不置可否，隻淡淡地說了句“算了”。

他确實沒有責罰洛澤爾的意思，可這點模糊在字句裡的不在意，反而顯得這場景刺目起來。

連洛橙本人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他那個時候，在洛澤爾的眼中，原來是這麼冷酷的麼？

怪不得他明明沒有選擇責罰，洛澤爾還會失落成這樣。

然後，洛橙就看到了洛澤爾眼中接下來的事情進展。

看不見面容的少年神主被天使們圍在中心，視線所及之處，隻有神主和站在他周圍的天使是彩色的，其餘的世界黯淡無比，褪去了所有的顔色，隻有黑白。

洛澤爾看着神主高高興興地被大家簇擁，看着神主興高采烈地回到樹洞，自己卻在洛橙睡着後，冷着臉趕跑其他想要守在樹洞前的天使，自己傷心地靠在樹洞外邊，給神主守門。

簡直就像是什麼對同類很兇，卻在主人面前隻會無助嗷嗚，淚眼汪汪的小狗。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這一幕時，洛橙覺得又可憐又好笑的。

“真是的，這麼别扭下去，我要是發現不了的話，像洛澤爾這麼笨，要怎麼辦才好呢？”

仗着洛澤爾發現不了自己，洛橙可勁地pua自家聖天使，聲音裡全是藏不住的笑意。

洛橙沒有發現，屏幕裡的視角似乎又變化了。

洛橙愛憐地輕輕擦過天使臉上灰痕的指尖，不再隻有一小點。

原本的視角更多是挂在洛澤爾肩膀上看到的，現在卻像是洛橙從小手辦變回了真人。

少年無聲無息，從背後環抱般親昵地靠向了聖天使，連歎息時小小的氣流，都如蝴蝶吻花一般擦過洛澤爾敏感的耳羽。

壞心眼的神主，仗着自家天使看不見自己，原本隻是溫柔地停在洛澤爾臉上的溫熱手掌，故意去捏了捏洛澤爾藏在發間、此刻正細細顫抖着的耳羽。

“……神、神主？”

下一刻，洛澤爾擡起頭，還有些水霧殘存的灰色的眸子，冷不丁地看向了屏幕前的洛橙。

洛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