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昭似是也想到了這個問題,眼神立馬不自在起來,好在老楊已經主動轉移了話題,看了眼茶幾上剩下的糖葫蘆,“姜姑娘咳嗽瞧着似是還沒好?”
是沒好。
而且好似比上次還嚴重了些。
方才在這裡一小會就有兩三次咳得面紅耳赤。
難道姜家根本沒給她請大夫?也不對,她身上是藥味的——
那就是姜家根本沒用心請好大夫!
也是,從她第一次偷偷溜到這裡來玩迷了路,到現在也有好幾個月了,姜家竟然從未發現過,一個五歲孩子身邊就一個嬷嬷伺候着,而且這個嬷嬷還隔三岔五跑出去賭錢!
燕昭眉頭越皺越緊,本來七分的不放心現在直接變成了十成。
老楊瞧見他這幅神色,倒是猜着了幾分他的心思,心裡笑着搖搖頭,起身去擔了兩擔柴過來,“看天色像是要下雪,明日怕是路不好走,還是今日就送過去的好。”
說完,又似是不經意提起樣,“聽聞給姜姑娘看病的大夫如今還在寺中,沒準會遇上也說不定。”
……
阿意一覺醒來天色竟已經黑了,屋内沒點燈,昏昏暗暗似有個有幾分熟悉的人影正在床簾外弓着身子翻找東西。
她揉了揉眼睛醒神,伸手将厚重的簾子拉開一道縫,“嬷嬷,你找什麼呢?”
簾子外的人影明顯僵了一下,“沒找什麼,沒找什麼,收拾一下屋裡面呢。”
說罷,不待阿意再問,就連着道,“姑娘這一覺睡得也太久了些,外面天色都黑了,先前老夫人叫了人來問,見姑娘還沒醒好些不開心,快快,咱還是趕快穿好衣裳過去見老夫人去……”
她的嗓音尖細,一連串的話不帶停的,阿意感覺被吵得腦子嗡嗡的,直接将簾子松開,轉身用被子捂住了耳朵 。
孫嬷嬷卻直接一手攔住了簾子,全部打開後又去點了燈,聲音比方才還大了幾分,“哎呦,姑娘可不能再睡了,再睡的話晚上就該睡不着了,老夫人要是知道肯定又要罰老奴照顧不周,這不是存心難為老奴嗎?老奴照顧姑娘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阿意被她從被窩裡半拉半拽着拖出來,在條幾前的凳子上坐定,垂着眼睛由着孫嬷嬷給她梳頭發。
聽到孫嬷嬷那些誇張的說辭,半句話也不想講。
孫嬷嬷以為她不記得,實際上她是知道的,在很久以前,根本就不是孫嬷嬷照顧的她,而是另外一位頭發有些花白笑起來聲音有些沙沙的嬷嬷照顧的她。
她已經想不起來那個嬷嬷姓什麼了,但是還能隐約記得嬷嬷每天晚上都會唱童謠哄她睡覺,會在她喝完藥後給她一顆酸酸甜甜的蜜餞,會給她講她阿娘是什麼樣的,她外祖父外祖母是什麼樣的……
隻是後來有一天嬷嬷就不知道去哪兒了,丫鬟說她是回老家了,再後來,就是孫嬷嬷來到了她身邊。
她不喜歡這個嬷嬷,起初是鬧過好些次的,最開始祖母還會斥責孫嬷嬷幾句,到後面就便成了反過來呵斥自己不懂事。
慢慢的她就明白了,祖母根本就不會讓孫嬷嬷走的。
姜老夫人的住的廂房離着阿意這邊倒也不遠,此刻屋内除了姜老夫人外,還有一位年約二十出頭的女子在老夫人旁邊坐着。
她身穿一件藕粉色衣裳,雖然相隔了二十餘歲,眉眼間仍能看出和姜老夫人極為相似,女子似是正因為什麼不滿,“娘,您也不為大哥想想!”
姜老夫人微微阖着眼撚着手中佛珠,“說再多也沒用,這件事你别管了。”
“娘,你别以為女兒不知道,你不就是顧忌着鐘家嗎?”
姜老夫人仍舊閉着眼,不欲多言的摸樣。
姜玉茹見狀,急色上臉,正要再說,忽然不知想到了什麼,湊近了些抱着姜老夫人的胳膊搖了搖,“哎呀,您先别念了,聽女兒說幾句嘛,娘——”
雖早已成家生兒育女,畢竟還是從小疼大的女兒,姜老夫人嘴上說着“看你能說出個什麼子醜寅卯來”,面色卻較方才柔和不少。
姜玉茹心中一喜,她就知道她娘吃軟不吃硬,忙抓住了機會,壓着聲音将提前準備好的說辭一一道來,
“那鐘家以前是顯赫,但是如今是如今,以前是以前,鐘老爺子可都辭官回順江好幾年了!
鐘家二老爺雖然如今還是大将軍,但是這都在北疆待多久了?哪裡管得了京城的事兒?
再說那鐘家大公子,以前在太子殿下身邊做伴讀時風光是風光,可太子殿下自個兒都因為礙了聖上的眼被發配到皇陵反思去了,無召不得回京,那鐘家大公子還能怎麼着?
而且——”
說着,姜玉茹左右看了一眼,才湊到姜老夫人耳邊道,“而且,宮中那位好似有孕了。”
“什麼?”姜老夫人神色一凜,“你從哪兒聽來的?”
“我——”姜玉茹眼神躲避了下,“我無意間從家公那聽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