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敬珩不止一次懷疑,這條紅線沒能牽上,或許還有别的原因。
他不确定,也撬不開周岑的嘴。
隻得任由那些事一直爛在肚子裡。
局内人不知其中彎彎繞繞,更别說局外人,總之,劉紹宴光是聽到那句話就炸了:“原來岑哥這麼慫?那姑娘人在哪兒,我這就替岑哥說媒去!”
賀敬珩醞釀了一番:“那姑娘和别人結婚了……”
“啊?移情别戀了?”
“沒有。”賀敬珩沉下聲音,胸口莫名堵得慌,“應該,沒有吧。”
雖然阮緒甯一遍又一遍強調自己“已經不喜歡周岑”了,他隻當那是女孩子的口是心非。
聽到這話,劉家公子當即站起身來開始撸袖子,大有義薄雲天之勢:“所以,那姑娘是被迫嫁人的?靠,得盡快救她!珩哥,你組織一下,咱們幾個聯手幫好兄弟在洛州搶個人,不是難事!順便再把那個壞岑哥好事的混球給揍一頓!”
“搶誰?”
“水深火熱的姑娘啊!”
“揍誰?”
“巧取豪奪的混球啊!”
賀敬珩薄唇緊抿,用看傻子似的眼神盯着劉紹宴:我搶我老婆?我揍我自己?
程知凡輕嗤:“行了,别把珩哥說得像‘地頭蛇’似的,周岑是個有主見的,如果那事兒能有轉機,他肯定也不會放棄真愛。”
籌謀得不到響應,劉紹宴隻得悻悻坐下。
挺不是滋味地咂摸了一會兒“地頭蛇”這個稱呼,賀敬珩冷聲叮囑:“行了,這事兒以後都别提了——也别去問周岑。”
另外三人接連應聲,暗自做好約定似的,相互遞了煙。
有風吹過,散了積于一處的白霧,也讓修剪規整的草坪如同翡翠色的湖面般蕩起漣漪。
耳邊是窸窸窣窣的聲響,間或還能聽到阮緒甯和譚晴的笑鬧聲,艾榮眯着眼,猛吸了一口煙,忽發感慨:“真綠啊。”
賀敬珩神色一僵,斜眼睨他。
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麼、觸了賀家繼承人哪裡的逆鱗,對上那道冰冷的目光,艾榮頓感周身一陣惡寒,顫顫地指向前方:“我說這樹,這草,真他媽的綠啊。”
賀敬珩晃神片刻,捋了把額前的發。
*
這趟露營,主打的就是一個“無所事事”。
放好行李,男男女女圍坐在餐布邊聊天,又吃了些譚晴和阮緒甯事先準備好的零食,随後上了艾榮的房車,轉移陣地去附近釣魚。
這個時間點日頭漸盛,湖邊倒是比别處涼爽些。
阮緒甯和譚晴舒舒服服躺在克米特椅上,手邊是奶茶和薯片,看着幾個大男人擺弄路亞竿和假餌,着實惬意。
雖然不常釣魚,賀敬珩憑借過人的運動天賦,竟比艾榮這個“釣魚佬”更顯輕車熟路,極為潇灑地揮杆,水滴輪轉動,魚線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度,打破平靜的湖面……
阮緒甯看得入神,忘了咀嚼嘴裡的薯片。
譚晴一聲讪笑,将她飛走的神思拉回來:“果然,隻要周岑不在,就光明正大地看賀敬珩了。”
阮緒甯一愣:“啊?”
譚晴抓了一大把她懷裡的番茄味薯片,咔哧咔哧一通炫,吃完了才道:“以前陪你去籃球場裝偶遇,你嘴上說着周岑怎樣、怎樣,但其實有好幾次我都發現,你在偷看賀敬珩……”
阮緒甯直起身子,慌忙否認:“哪、哪有!”
她的心突突直跳,精神緊張地盯着譚晴,打算随時進行反駁。
譚晴卻并沒有繼續揶揄好友的意思,而是理性分析:“情有可原——賀敬珩确實更帥嘛。”
賀太太默默松了口氣。
餘光又瞥見好友不适地扭了扭屁股:“你怎麼了?”
譚晴壓低了聲音:“大姨媽好像提前來了。”
阮緒甯蹙眉:“那邊有公共廁所,要不要過去看一眼?”
譚晴被說動了,一邊嘀咕着“要是真來了今晚我可不想睡帳篷”,一邊貓着腰起身,誰料,跑路的動靜卻引來了男人們的注意。
看到腮幫鼓囊囊、像隻囤糧小倉鼠似的妻子,賀敬珩輕晃了下手裡的魚竿:“要過來試試嗎?”
阮緒甯怯生生地搖了搖頭,感興趣并不代表要親自嘗試。
賀敬珩沒有堅持,沖更遠處擡了擡下巴:“……去那邊休息。”
誤以為被下了逐客令,阮緒甯略顯委屈地捏了捏手裡的膨化食品,小聲道:“我不說話了,不會把魚吓跑的。”
賀敬珩頓了頓:“我的意思是,樹蔭底下涼快些。”
原來是在關心她。
阮緒甯“哦”了聲,在一衆促狹的眼神中搬起折疊椅,打算乖乖換個地方“觀戰”,結果沒走幾步,就聽見身後傳來劉紹宴的驚呼:“珩哥,你沒事吧?”
他的聲音挺急:“我不是故意的!你、你這個情況,要不要去醫院?或者,打電話喊醫生過來看看?”
艾榮幾個将賀敬珩團團圍住,像是出了什麼事……
阮緒甯心髒猛地一緊,丢了折疊椅就往回跑,擠進去的時候,恰巧聽見賀敬珩冷聲讓三個損友滾蛋:“就這點小傷,你們那麼緊張幹嘛,都站遠點兒,看着礙眼。”
她滿眼關切:“怎麼回事?傷着哪裡了?”
賀敬珩故意拉下衣袖,遮住了肩上的劃痕。
艾榮罵罵咧咧:“還不是劉紹宴這個傻……”
想到對方是個文靜的小女生,他硬是将那個“逼”字咽了下去,轉而瞪着神色慌張的劉紹宴,改口道:“……這個傻瓜,練了這麼久還是不會甩竿,讓假餌上的鈎子擦着了珩哥的肩膀。”
阮緒甯又問:“嚴重嗎?”
回答她的是賀敬珩:“隻是擦破了點皮。”
雲淡風輕,根本沒當回事。
比起追責,眼下更重要的是解決問題,程知凡示意幾人别慌:“我記得艾榮的房車裡有醫藥箱,還是去上點藥吧。”
賀敬珩根本不打算處理傷口,擺擺手打算繼續釣魚,沒想到,竟被阮緒甯一把捉住手腕:“走吧,我幫你上藥。”
沒有抓緊。
微涼的小手滑落至他溫熱的掌心。
自動屏蔽掉艾榮一行的起哄聲,賀敬珩不可思議地低頭看向她。
若是這個時候再将手抽出來,就顯得太不禮貌了……
阮緒甯進退兩難。
見自家丈夫八風不動,好似仍在抗拒,她來不及思考,主動攥緊那隻比自己大了許多的、略顯粗粝的手掌,語氣堅定:“聽話。”
賀敬珩眉峰一挑,悠悠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