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要重查巫蠱案,徐長風已經宿在北鎮撫司半月,此事已經過去十一年之久,當年涉事之人都已不在,胡皇後宮中其他人有些也已被逐出宮去,現在要一一查找,确實有些吃力。
兩日後便是冬至,他伏首埋在案桌上那一堆卷宗裡偶然聽蕭白提起,這才驚覺時間已過去差不多七日之久,這麼多天來對于此案卻毫無頭緒,不免心憂。
旁人可能不知,可蕭白見徐長風自接受巫蠱案以來,日夜吃在北鎮撫司,宿在北鎮撫司,幾乎不離此處,也知此事相當棘手。
到了晌午,蕭白拎着食盒來到徐長風辦理公事的屋内,一打進門就感受到裡頭寒氣刺骨,他道了句:“屋内冷得刺骨,鎮撫怎麼不叫人生了炭火?”
說着他将食盒放于圓桌上,将裡頭的飯菜拿出,又道:“屬下這就差人去将火籠搬進來。”
徐長風自一堆書中擡起頭來,說:“不必如此麻煩,我受得住。”
蕭白一猜就知他是想圖省事,可這屋内太忒冷了,屋外又下着鵝毛大雪,見徐長風身上又身着單薄,心想這樣可不成,于是道:“屬下去去就回。”
他往外走,随後吩咐旁人将炭火燒好擡着火籠往徐長風屋内去,再回來時,徐長風已經坐在凳上用起了午膳。
這炭火燃得旺盛,不一會兒屋内便暖騰騰起來,待裡頭隻有他們兩人時,蕭白這才同他道:“您之前派屬下去查的事,已經有了眉目,當年胡皇後宮中那名叫劉玉的宦官,逃出宮後便銷聲匿迹,如今屬下查到,此人就在蜀中。”
徐長風夾菜的手不停,聽他講道:“且屬下還查到,宋宓身邊的狄不凡也在查此人,早在三月前我們去西陵時他就已經被宋宓派往蜀中了,屬下猜測,狄不凡應當也是在找劉玉的下落。”
徐長風細嚼口中的飯菜,對蕭白的話在腦中深思,宋宓在查當年巫蠱案當時墜崖逃亡時他便知道,故狄不凡也在查劉玉下落他不覺奇怪,他隻是奇怪的是,宋宓為何要私下查當年的巫蠱案?
當時他問宋宓時,她隻說是受故人之托,那故人是誰?到底是何情誼能讓宋宓冒着丢命的危險去查這樁案件?他實在想不明白。
徐長風喝下最後一碗湯,食畢,漱嘴後,便同蕭白道:“你也派人前去一趟蜀中,最好将劉玉擒住,此人定知道當年内情。”
不然不會在胡皇後被燒死後,偷跑出宮去這麼多年都沒被人找到,說明此人也知道有人不會放過他,所以隻能一直躲着。
這些天以來他都隻是守在屋内看當年的宗卷,都沒怎麼出去查訪,知道宋宓應當也知道些什麼,随打算前去禦馬監尋宋宓一探。
宋宓正從馬場下來,待聽下面的人通報徐長風前來找她時,她還覺着疑惑,“他來幹什麼?”
兩人自回京以後,已經差不多半月未見,自己都快忘了這人,如今見他陡然找上門來,還暗中詫異。
宋宓早已命人備好茶,待徐長風進到廳院内時,便見她正在烹茶,見到他人飛速瞥了一眼。
“坐吧!”宋宓道。
徐長風自她對面席地而坐,面前剛沏好的熱茶冒出霧氣,他擡手便拿起飲了一口,贊道:“好茶!”
宋宓擡眸看他一眼,也淺嘗了一口,問道:“來尋我何事?”
徐長風手中握着手中茶杯,感受到溫熱,想了許久才道:“我今日來,是想問你巫蠱案一事。”
宋宓斟茶的手于半空中頓住,直視他的眼睛,“怎麼?徐鎮撫這麼多天來竟然一點兒都查不到關于巫蠱案之事?”
說罷她往後坐直,諷笑道:“不該啊!徐鎮撫神通廣大,這案子對你這樣的人來說,要查清楚來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嗎?”
見她故意這般刺激他,徐長風不但沒有生氣,反而順着她的話說:“若能借宋掌印這方東風,也許便更容易了。”
宋宓自嘲:“我?我這西廠都沒了,整日待在這禦馬監,誰知下一次革的是不是我這禦馬監掌印太監的職呢?日後怕自身都難保了,你說是吧,徐鎮撫?”
“那不若我們合作如何?”徐長風兀自開口。
宋宓沒有急着答他,隻顧着自己手中的動作,她是想要看看,最後徐長風到底能給她什麼樣的條件。
“我記得當初在崖下你答應過一件事,我放了你,你便幫我除掉萬西華。”徐長風悠然說着,最後仰首将自己杯中的茶一飲而盡,“如今萬西華還未死,你還欠我一個承諾。”
此事是宋宓吃虧,雖說萬西華如今被關押在刑部,但不保證後面有人想辦法保他出來,于是道:“還有呢?”
徐長風心喜,知道宋宓這是有松口的迹象,他再道:“你私下也在查巫蠱案,我不知你的目的是為何,但皇上卻不允你參與到此案當中,不妨我們兩人合作,你在暗,我在明,一同協查,你覺如何?”
如今朝中的人盯她盯得緊,她再查起來,難保不會有人對她身份生疑,她思來想去,最後答應徐長風這一建議,“行,但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徐長風問。
“不管最後真兇是何人,你可都不要手下留情。”宋宓頓了頓,又道,“還有,我們既是合作關系,那你便不能再殺我。”
自逃亡這一路來,徐長風就沒想過再對她動手,為讓宋宓定心,他說:“你放心,我不會再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