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隻點了兩盞燈,周遭顯得有些昏暗,但宋宓一眼就看見了隐在角落裡的戴安。
她走上前去,朝坐着的人一拜,“義父。”
對方輕“嗯”一聲,看她半響,這才說道:“聽說于勝死了?”
宋宓暗為驚訝,于勝這才死不久,她前腳剛踏入宮門,于勝自盡的消息後腳就傳到戴安耳中,饒是她也不得不佩服他消息靈通。
她躬着身子,緩緩道:“回義父,是的。”
她随後将于勝如何而死告知戴安,對方臉色平靜,俨然沒有因為他的死而影響到。
戴安雙手交握于腹前,思考片刻後說道:“當年那事,沒審出什麼?”
宋宓眼底浮現出一絲不悅,“尚未來得及審問,他便自盡了。”
他看着宋宓臉色凝重,溫聲道:“好不容易逮到于勝卻查不出什麼來,我知道你着急,但你要知道,我讓你蟄伏這麼久,可不是到頭來把自己送到他人刀俎之上的。”
宋宓聽後舒展眉頭,“阿宓明白。”
“明白就好。”戴安點點頭,然後起身來到她跟前,聲音細微,“最近東廠的人已經在查你了,在外行事要小心,萬事不要着急,守好你的身份,我們有的是機會。”
宋宓點頭,她心裡明白,正是因為清楚這一切不容易,以至于對于勝的死才有一絲忿恚。
而後想到今日林文德交給她的信封,拿出來同戴安說道:“林文德在于勝那裡找到了當年巫蠱案與劉玉來往的書信。”
這麼久了,她也沒想到于勝居然還留着沒有銷毀。
戴安接過來看完信中内容,淡聲道:“隻這書信不夠,還是得有劉玉的親口供詞,若不然不好翻案。”
當年胡皇後巫盎案一事,受到牽連衆多,最後皇後被廢也自缢于冷宮。
後妃自戕是大罪,加上巫蠱案一事,其母家被下獄 ,親族皆被流放,可是有人意欲在途中滅口。若不是有嬷嬷一路護她逃走被義父救下,如今哪還有宋宓此人。
她明知當年此事是被人構陷,眼睜睜看着父母兄長死在自己面前卻無能為力。
這十一年來,一閉上眼睛那把繡春刀下至親慘死的模樣就出現在腦海裡,仿佛昨日。
戴安知道她心中有執念,宋宓在他身邊待了這麼久,她心裡想什麼他豈會不知道?
輕歎了口氣,他從袖中掏出一封信遞給她,“于勝死了,還有别人,我已有劉玉的消息,等中秋過後,你且去一趟蜀地,我自會向皇上說明。”
宋宓知道戴安又有了新的線索,她看完信後欣喜說道:“多謝義父。”
戴安則擺手示意不必同他客套,又說:“等這個月錢太後忌日過後,你……你也等過了他們忌日後再走吧!”
戴安雖沒明說,但宋宓知道他口中若說的“他們”是誰。
她緩緩點頭應下。
談完事,戴安沒再多留她。
等宋宓出了宮門,就看到左庭玉早已侯在這裡,一見她出來便朝她走去。
“督主。”
宋宓點頭應聲,然後上了馬車離開。
回到西廠,左庭玉才向宋宓彙報:“屬下已經查清,新來的那兩人确實沒什麼問題,有問題的是審查于勝的人。”
宋宓皺眉,為防安全,一般都是西廠之人親自審押犯人,而如今問題出現在自己人身上,那就說明西廠有内鬼。
“那人現在何處?”她問。
左庭玉神情一頓,埋頭道:“服毒死了。”
末了,又加上一句:“和于勝一樣的毒。”
宋宓沉吟,腦子轉動,于勝背後絕對還有人,隻是他于勝已官至尚書令,她暫時還想不到那背後之人是誰,也不知是否和十一年前的巫蠱案有關。
她想想而後問道:“那人可查出什麼?”
這正是左庭玉傷腦筋的,他搖頭回道:“此人一死,所有消息便都斷了,屬下再查不出什麼。”
他們身後之人是有備而來,自然查不出來,這點,宋宓倒是考慮到了。
她将朝中與自己有摩擦之人一一在腦中生列,将有可能的人列出。
首先是錦衣衛,可于勝平常不曾同他們有過摩擦,那他們有什麼理由要殺于勝?且在她以往所查到的來看,兩者之間還有些勾連。
再者是東廠,西廠成立之前,其同于勝确實在朝堂上有過争執,可這也不足以成為殺他的理由。
她抓于勝除了調查閩清水患一事,還有就是私下要查當年巫蠱案,而想要于勝死的,除了自己必定也有當年此案參與其中之人,可她查了許久也沒有查清背後之人。
那還有誰呢?
大抵是怕于勝守不住秘密,以至于派人來了結他。
當年那事時間久遠,證據也被消滅得幹幹淨淨,如今又把于勝殺死,他們以為這樣她就查不到什麼了嗎?
她即刻吩咐左庭玉:“之前讓你盯着的人繼續盯着,另外,讓狄不凡回京,那邊不必用他看着了。”
左庭玉立馬道:“屬下明白。”
說完立馬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