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陸易安做了個夢。
夢中有個月白色雲繡杉,淺粉色如意雲煙裙的女子坐在圓光寺溫泉的井口邊玩水,他在旁邊喚她:“阿淵?”她像沒有聽見,繼續玩水。
“阿鴛?”他又喚到,那女子還是沒有反應。
“到底是哪個yuan呢?”陸易安問到,卻見那女子施施然站了起來,沒轉頭看他,往前走了。
陸易安想追上去,但是根本動不了。
陸易安夢中驚醒,怅然若失,月亮還在中天,他再也無眠,去了暗室練武。
陸思安知道了宋常悅是段嘉沐的未婚妻,陸思安當然不會再去找她。
雖說婚事是母親和家裡的嬷嬷們在準備,但是宋常悅每天也好多事情要做,忙的腳不沾地,自然也沒有去找陸思安。
就這麼到了三十十九。
每年三月上巳節,長安城的世家公子和小姐們都會去樂遊原觀花。
樂遊原在大雁塔東北、曲江池北面,有青龍寺和升平閣,可登高望遠,風景秀麗。曾有漢宣帝到了此處“樂不思歸”,在此修了樂遊廟,因此得名。
樂遊原有一處櫻花林,每年春天花開後如粉雲堆砌,煞是好看。
會有權貴人家組織觀花宴,邀公子小姐們在櫻花林邊進食飲酒,吟詩作畫,再結伴觀花,是年輕兒女們最喜歡的集會之一,今年是端王妃籌辦觀花宴。
因皇帝還會在上巳節在旁邊的曲池開辦曲江宴宴請百官,這些官員的家人去參加在樂遊原辦的觀花宴。
但要随着太宗參加曲江宴的皇後在上巳節前幾天身體抱恙,把曲江宴推到了三月十九,端王妃也把觀花宴推到了同一天。
這種集會未婚男女可結伴同遊,更不要說段嘉沐和宋常悅這種已經訂婚的了。段嘉沐終于有由頭帶宋常悅單獨出去了,他知道宋常悅早上起得晚,前一天就差人遞了話,早上辰時一刻到宋府接宋常悅去西市吃早點。
還未到辰時,段嘉沐就等在了宋府門口,一刻鐘的時間,段嘉沐覺得好漫長。終于見着宋常悅領着綠柳出來了。
因是參加觀花宴,長安的世家女子在遊園觀花時還要鬥花,所以今日宋常悅穿的也頗為靓麗。她穿着一件白色方領短襦小袖衫,領口一周墜着一圈金線流蘇,下着黃綠兩色的纏枝蓮花紋間色裙,中間系着粉色腰帶。外面批着一件湖藍色绫羅大袖紗羅衫,還抱着一條同樣湖藍色的輕紗披帛,更顯飄逸。
鬥花是在頭上帶上鮮花,“争攀柳帶千千手,間插花枝萬萬頭”。宋常悅沒有選很多貴女帶的芙蓉、牡丹或芍藥這種大花,而是梳着反觀髻,将後院翻花牆上黃色的迎春花選了幾朵插在頭上。
明豔又不失清新,一點不落俗套,段嘉沐目光緊緊鎖定宋常悅,根本挪不開視線,他覺得仙女下凡應該也沒宋常悅這麼好看。
段嘉沐今日的發帶也是湖藍色,想到這個聯系,段嘉沐笑得更加開懷。
“阿鸢!”他朗聲叫道。
宋常悅看着大門口那棵狀如華蓋的香樟樹下,牽着白馬,挺拔俊俏的段嘉沐,想起了那句“白馬長槍飄如詩,鮮衣怒馬少年時”,心情也難免雀躍。
她走到段嘉沐跟前,摸了摸段嘉沐的馬,說到:“真好看,它叫什麼名字。”
“它叫銀雪。”段嘉沐也摸了摸銀雪的鬃毛,但視線卻沒離開宋常悅,看不夠似得。
“真是匹好馬兒,可惜我不會騎。”段嘉沐看宋常悅這麼說着,臉上露出遺憾的神色,連忙說道:“阿鸢,那我教你,今日去樂遊原就可以騎馬。”
他本來想帶着宋常悅去曲江池遊園,完了就去參加觀花宴。宋常悅想騎馬就直接去樂遊原帶她騎馬吧,反正隻要和她呆在一起就好。
宋常悅也覺得這個安排不錯,今日她穿的這身不适合騎馬,就讓綠柳進屋去拿了一身胡服。
“阿鸢,你想吃什麼?”待綠柳取來了衣服,段嘉沐扶着宋常悅上了馬車,撩着簾子問到。
“臊子面吧。”
段嘉沐騎着馬領着一行人去了西市,到了西市一家面館。
段嘉沐剛找了個張桌子,帶着宋常悅坐下,就聽到後面有人叫他,“沐哥哥!”就看到一個梳着雙環髻、穿着淺粉色襦裙的年輕女子朝他奔過來,後面遠遠跟着的是陸易安。
段嘉沐無聲的歎了一聲氣。
“思安,你什麼時候來的長安?”待陸思安跑到了他面前,段嘉沐問道。
宋常悅也看到了陸思安,驚喜的站起來和陸思安打招呼:“思安,過來坐。”
段嘉沐和宋常悅坐着方桌挨着的兩邊,宋常悅在段嘉沐的右手邊。
但陸思安卻沒理她,坐到了段嘉沐的左手那邊,和宋常悅面對面隔着方桌,坐下了也不看她,自顧自的理袖子。
宋常悅奇怪陸思安怎麼不像上次那樣熟絡,還對她很冷漠,疑惑的看了眼走過來的陸易安。
陸易安今日也要去參加觀花宴,穿着靛青色的錦袍,系了條深紫色腰帶,頭發半是用玉冠束于頭頂,半是批發,比平常顯得精神的多。
宋常悅才發現他其實根本不羸弱,也是寬肩窄腰。下聘那天陸易安其實也穿的是這樣款式的錦袍和腰帶,但那時宋常悅眼中隻有段嘉沐,根本沒注意他。
陸易安沒有理會宋常悅的目光,輕輕的将折扇敲在掌心,慢悠悠地迎着她的目光走到了段嘉沐跟前,拱手行禮:“段兄、宋二小姐,好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