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二皇子帶花謝出門,乘着馬車向城外去。
“殿下,遊雲寺有沒有殿下的人在?”
車裡,花謝跟二皇子閑聊,試圖放松心情沖和自己的緊張。
昨夜,她向二皇子提出去遊雲寺去上香,見見熟悉的僧人。他爽快地答應了。
二皇子眉目含笑:“有的。”
花謝好奇笑問:“那,那位大師可有什麼異能?”
像明是大師那般。
二皇子微微笑:“異能沒有,本事倒不小,有機會見到了,你自會知道。”
花謝笑着點點頭,不再多問。
二皇子這麼說,那就表示她能認識他的其他手下,能更多的了解他。
遊雲寺。
花謝跟二皇子從入寺到大殿,一路遇香爐就上香,遇佛像就拜。
二皇子和花謝二人外貌出衆,一身富貴,氣質溫雅,态度虔誠,所到之處皆受矚目。
大殿外。
在大殿拜佛後,花謝對二皇子道:“殿下,我想去見一位相熟的大師,可能花點時間。”
二皇子杵着挺拔的身姿,望着大殿正對面遠方的景色,微微點頭:“反正明日才啟程,不耽擱。 ”
花謝壓抑着激動的心情,向二皇子行了一禮,立刻轉身往後院僧人禅房走去。
她已經問過了,海定大師在寺。
一路快步來到海定禅房前,花謝深呼吸口氣,看了看手裡的小布袋,擡手輕敲了敲。
等了一下,屋裡無聲回應。
知海定大師淡漠,不太喜歡見客,常沉默拒絕,她抿了抿嘴,出聲道:“海定大師……是我……”
“客人是誰?”屋裡傳來花謝熟悉的嗓音。
渾厚、清朗、有力,好似晨鐘被敲響,向遠方傳去再回蕩到耳旁。
花謝頓時心安,隻覺這些日子的雜念已煙消雲散。
花謝開心道:“是我,花……謝浣蝶……”
海定道:“原來是謝小友,進來吧。”
聽海定大師對自己的稱呼,花謝笑靥如花。
海定大師把她當朋友了,不像以前那麼生疏了。
她欣喜地推開門,進去後并沒有關上門。
屋内景象如她以前所見,她在自己曾經常坐的草織蒲團上盤腿坐下,眼前是一幕草簾。
“海定大師,我暫時得以出宮,趁機會來看看你,這是我給你的禮物,送得有點遲了,棉圍巾,現在二月了,天氣已轉暖,大師明年可以用。”謝浣蝶把小布袋推向草簾,放在簾邊。
“善哉須菩提佛,多謝小友挂念,小友可好?”海定不問謝浣蝶為何進宮不到一年就出得宮來。
謝浣蝶笑着娓娓道來:“托大師的福,浣蝶一切安好,我見到了葵紫姑姑,我在宮中惹了禍,多虧了葵紫姑姑相助,才平安度過……”
“世俗以孝為先,但我下定了決心,不再跟謝家有任何的瓜葛……”
“富貴,我不會接濟謝家。凄慘,我不會求助謝家。如果,十年後我能離宮,也不會回謝家……”
她像以往那樣,說自己想說的話,草簾後面的人安靜聽着。
“海定大師,對謝家而言,在旁人眼裡,這樣的我已經成了不孝不知感恩的人了吧……”
“海定大師,你怎麼看我呢?”
謝浣蝶忐忑,她并不是完全不在乎他人的眼光,至少她在乎海定大師的想法,他是她的朋友。
草簾後面響起溫和的聲音:“一朝入宮如入深海,從此生死難料,人生已與宮外無關……”
“小友入宮一年不到便出得宮來,定是得了差事,受宮中主子重視,已然得勢……”
“小友決定與謝家切割,放棄報複之心,是心善,我佛歡喜,小友不需在意他人的想法。”
有海定大師的安慰,謝浣蝶心安許多,不再為自己的決定感到負擔。
接着,她說起自己在宮中見到的人。
“……海定大師,我本隻求在宮中平安活過,待到二十五歲,便出宮……”
“如今,我想法已變,我想跟二皇子在一起,不管以後變成怎麼樣,我都無悔……”
她笑了起來:“回宮後,陛下該給二皇子賜婚了,我身份卑微,再得二皇子寵愛,也就一介侍妾,宮中貴人的寵愛無法保證,但我已做了決定……”
“浣蝶有點貪心,可否請大師為我和二皇子祈福?一次就好,我會付出足夠的功德。”
為這次的求福,她在西林州就開始攢錢,還當了一些二皇子賞賜的飾品。
幾百兩她現在拿得出來,夠請一位和尚開壇講佛祈福了。
草簾後面沉默了一下,響起了聲音:“善哉須菩提佛,小友既有決意,隻管貫徹到底,小友對我佛如此虔誠,我佛自會保佑小友。”
謝浣蝶笑着點頭:“多謝大師,我代二皇子謝過大師。”
說着,她行跪拜大禮。
草簾後面響起誦經聲,嗓音低沉渾厚,層層疊疊,仿佛奏成一道悅耳的樂譜。
謝浣蝶端坐着,如聽課的學生般認真。
不知過了多久,佛聲停下。
謝浣蝶靜靜坐着,良久不舍得出聲。
再不舍也到了道别的時候,她望着一動不動的草簾,整個人都很平靜。
“海定大師,浣蝶打擾了,以後有機會,我會再來看大師。”
謝浣蝶起身,沒再提想見見海定的廬山真面目,這已經不重要了。
她轉身向門走去,腳步輕快,心裡想着二皇子,擔心他等得久了。
走到門邊時,她身後響起海定的聲音:“你不想看看我的真容嗎?”
謝浣蝶頓住腳步,回身望着草簾:“這已經不重要了,不管大師是何模樣,大師都是我最重要的朋友,無論在哪兒,我都會挂念大師的。”
她笑了笑,擡手按在門上就要打開。
這時,她身後響起别于海定但很熟悉的嗓音:“丫頭……”
謝浣蝶身子一僵,随即回身,清澈的眸子鋪滿疑惑:“大師?”
這聲音,怎麼這麼像一個人?
草簾後面無聲,謝浣蝶緩緩靠近,想着剛才海定大師說的話。
“你不想看看我的真容嗎”
她腦海不由得出現一個念頭,一閃而過的念頭。
這使她生了一探究竟的心。
剛才海定大師說的話,不就是想與她見面嗎?
謝浣蝶來到草簾前蹲下,草簾旁的禮物還在,後面依然安靜。
她伸手抓住草簾,裡面仍然一片沉默。
她掀開草簾一角,看到了。
看到後面出現一角衣裳,盤坐的膝蓋,搭在膝蓋上的手肘。
那不是僧人服飾,是華麗的紅紫綢緞錦服。
“海定大師……”謝浣蝶咬着唇,莫名的忐忑不安,想看又不敢看。
頓了一下,她鼓起勇氣,一把掀開草簾。
頓時,後面景物一覽無遺,教她驚訝不已。
睜大眼瞪着眼前人,謝浣蝶猛地伸頭往裡望:“大師呢?海定大師呢?殿下怎麼在這裡?”
小隔間裡一片空曠,隻有小茶桌,桌上放一壺茶和一隻茶杯,還有一人一蒲團,再無其他事物。
有力的大手伸出,抓住她掀開草簾的手,一拉,他就把人往懷裡摁下:“裝瘋賣傻的丫頭。”
謝浣蝶腦子亂糟糟的:“殿,殿下,這,我,你……”
他擡起她的下巴,低下頭,勾唇含住那抹剛才喋喋不休的小嘴。
“别……唔……殿下這裡佛門聖地不可亵渎……”
“呵!誰以前說要脫光了勾引我的,誰開頭亵渎佛門聖地的……嗯……”
“……”謝浣蝶思緒頓時崩潰,腦袋仿佛漿糊,無法做任何思考,也不想去思考。
她完全不想去想起,自己以前在這間禅房裡都說了些什麼話!
天氣晴朗,萬空無雲。
在前往京城的道路上,一輛兩馬拉着的豪華馬車在行駛。
“……我外祖父為前宰相,百官之首,母妃惱陛下為了收權降罪蘇家,使外祖父在獄中病逝,母妃在皇宮生下我之後,悄悄把我送出宮養……”
“母妃把我藏在滿是和尚的寺裡,呵呵,陛下怎麼會想到我會作為和尚長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