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溫的藍眼睛在黑暗中穩穩地攫住他的視線：“這樣你就報仇了，至此邪惡六人組的所有人都沒了興風作浪的能力，如你所願。放棄這一切你不會覺得遺憾嗎？你的初衷不就是如此嗎？這不是你孜孜以求的嗎？”

格溫的話太有蠱惑性，這時候她仿佛就是塞壬，一切用以衡量得失的天平都會被她說得往她想要的方向倒。章魚博士幾乎下一刻就要趕到，幾乎沒時間留給他思考。

然而徘徊者也不需要思考。魔女的魔法隻有對心甘情願受騙的人才起效，他把爪子輕輕從她手裡抽出來：“不。”

他的掌心仍舊對準對撞機。粒子對撞機重新供電後會恢複進行被中斷的任務，他将電能重新導入供應接口後，理論上去往格溫的宇宙的門就會重新開啟。電能儲存裝置再次運轉，徘徊者腕間儲能管閃了閃，成了黑暗中最顯眼的紫色光芒。他閉上眼，想象着自己在推一隻注射器的活塞柄，将堆積在身體中的外溢電能連同儲能管中的一切能量以最大限度向外驅趕。接着他的爪連帶手臂乃至全身都贲發出數道交纏的電光。

他将這些能量集中在一點，就能以最快速度啟動對撞機，但章魚博士來得太快，他幾乎已經感受到了觸肢末端電鋸劈向額頭時空氣被切開的涼意。

就在這時，他懷裡的人突然動了。

格溫使盡了殘存的力氣提腿上踢，膝蓋拍在徘徊者的手腕上，這一踢甚至擊碎了幾條細能量管，硬生生逼他的手從對撞機上錯開改了方向。

章魚博士的觸肢從上呼嘯而至，她鎖定了蜘蛛俠和徘徊者的位置。在綠色的護目鏡中，黑暗的世界中心突然迸發出了刺眼的光芒。緊接着，章魚觸肢——她的道具，她的武器，她的肢體，她本我的外延，既是她的寄生蟲、藤壺、跗骨之疽，又是她的戰友、得力助手、無往不利的外骨骼，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劇烈刺痛。

電光吞沒一個人比預想中快。邁爾斯試圖控制輸出的能量停止這樁不在他預期内的攻擊，但就如同開了閘的大壩難以在洪水全部釋放完以前重新合上那樣，他無法逆轉這一切，隻能眼睜睜地看着積蓄的所有能量化作一支長箭，直直地順着章魚博士伸出的腕足貫穿了她的身體。那四條張牙舞爪的觸肢在章魚博士的痛呼中伸展亂甩，然後如同瞬間被抽去了靈魂般垂落，連帶着失去支撐的章魚博士本人也從半空中往下掉。

然而徘徊者釋放的電能沒有止步于此。長箭擊落獵物後仍然向前向上穿行，整座城市一小時的電能無堅不摧所向披靡，仿佛要撕開一切阻攔。它撞上穹頂的一隅，混凝土與鋼筋隻阻隔了它不到一秒便被撞碎，它如同一隻被困在地下鬥獸場中的野獸掙脫了牢籠，在穹頂鑽出了一個大洞，然後拖着水母般的長尾逃逸向了無垠的天空。

“媽媽，那是煙花嗎？”

伊斯特河對岸，布魯克林或長島的沿河公寓裡，趴在窗邊的小孩首先注意到了劃破黑夜的光柱。哺乳的母親放下更小的嬰兒，有些不耐煩地走去拉窗簾：“離窗戶遠一點，哪有……”她在看到窗外景象後收起了聲音。

女兒手指戳着窗玻璃的方位，那道長長的光柱好像是從地底生長出來的，就緊挨着帝國大廈，好像再偏一點就會縱深着紮進帝國大廈裡。母親恍惚以為那是幻覺，明亮的光柱連通了地底與天空，所以或許它并不是來自地底，而隻是一道由上劈落的持久的閃電？

光柱維持了不到十秒就消散了，徘徊者手腕上的能量管熄滅，重歸于寂。

“……還挺好看的。”格溫把下巴擱在徘徊者肩膀上，順着那個被他打出來的大洞看天。幸好這一擊隻是比鄰着帝國大廈的地面建築體而沒撞上它的承重結構，不然她還得身殘志堅爬出去用蛛絲修房子。

徘徊者再次讀取了她的生命指征：“我不明白。”

“你的邪惡六人組徹底解決了，”格溫笑了一下，“和章魚博士交手的時候我就意識到不論你我都沒辦法在對戰升級過的她時占上風，如果這次沒能解決，她會傷害更多的無辜市民。”更不要提還有個排在章魚博士暗殺榜頭名的奧恩博士。

“你回不去了。”他不明白的是這個。在二選一的決定裡，光講述其中一個選項的好處并不公平，對她不公平。

格溫敲了敲身下的對撞機機體：“總會再找到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