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溫!”
蜘蛛俠的手并沒有停下。
鋸齒劃得很深,鋒利的刃豎着從她的掌根往下切,一路劃到小臂中段。即便已經見過太多血淋淋的受傷場面,邁爾斯還是會被目鏡捕捉到的畫面中淌下的血液驚心。缺乏照明的地下空間已經足夠黑暗,而安靜無聲流淌着的液體比夜色更濃。
格溫眼也沒眨,繼續向前向下,她甚至用蛛絲彈力為自己加了速。在距離觸地還有四五米高時她終于接住了奧恩博士,雙臂将人一撈入懷,然後果斷地在空中轉了個身。
下一刻所有人都聽到了“嗵”的一聲。廢棄地鐵線的地面還留有舊時鋪設的軌道,蜘蛛俠的後腦勺重重敲在鐵軌枕木上,她仰面護着奧恩博士,懷裡的人質毫發未傷。
“格溫!”徘徊者掙紮着從對撞機上起身。他看到格溫松開了懷裡的人,昏迷的奧恩博士順着地面傾斜往一旁滾了半米,而格溫卻沒有動彈。她的上半張臉埋在兜帽裡,帽檐遮住了她的眼睛。徘徊者調出目鏡的生命探測功能遠遠地将她掃了一遍,等待了好幾秒才得到數據反饋。
呼吸微弱而雜亂,但這至少證明蜘蛛俠仍有生命體征。她救人時總将自己置于他人之下,毫不顧忌地揮霍自己的能力,這算不算她吃的最大的一次虧?但徘徊者沒有心情批判蜘蛛俠的魯莽,他的目鏡還監測到了更奇怪的指征。
那像一種不規則的信号幹擾,出現時目鏡面闆上的數值都會亂跳一小會兒。一開始邁爾斯以為目鏡的顯示功能被人入侵或計算系統出現了卡頓,然而他很快意識到這種指征每次出現格溫的呼吸都會停滞片刻——是他熟悉的停滞,他其實見過這種現象,并非休克,而是忍耐痛楚的屏息。
她在glitching。邁爾斯反應過來,他曾經無法憑肉眼觀測到異次元體身上的這種閃錯,隻能從他們的反應中判斷出痛苦,而此時目鏡數據替代了他的眼,忠實地向他還原出了發生在格溫身上的、普通人常常難以覺察之事。排異反應随着腕帶被破壞如約而至了。
再也沒有多餘腕帶了,她必須被送走。
邁爾斯仿佛已經感受不到體内能量過剩帶來的近似爆炸般的飽脹感,他從高處跳下來,先将奧恩博士推進鐵軌旁邊站台的凹槽作為掩護,接着努力拉起格溫的肩膀,把她架起來。兩根伸縮滑索緊扣在穹頂的對撞機固定杆上,好把他們重新送往對撞機的機體:“我把對撞機的能量儲存起來了。全城的電能在我手中,現在原路輸回去就能重啟它。”
“噓!”格溫的牙齒打顫,她不聽話地擡起手,指套已經被小臂上的血沾染得濕乎乎了,然後用一根手指去堵徘徊者的嘴,卻發現對方戴着面罩,她無異于在一塊玻璃上拍下自己的血手印,“章魚博士可看不太見,你一說話她就發現你在哪啦。”想到此處,格溫用力睜眼,後知後覺發現徘徊者早就關閉了面罩上的發光标志與手腕上的儲能條熒光,真聰明。
管她什麼章魚博士。徘徊者被糊了一臉血,摟住她往上撐。之前她打着各種旗号扛了他無數回,現在真有境遇颠倒的時刻了,可這并不是什麼值得慶祝的事。
蜘蛛俠說什麼來什麼。章魚博士在黑暗中捕捉到細微的耳語,如同埋伏在沙石中撲獵猛地朝他們的方向一蹿。徘徊者趕在那之前一拍腰間,滑索發射艙極速收縮回彈,他與對方擦肩而過。
徘徊者的聲音的确壓得更低了。在無人所見處,面罩俯下去,幾乎埋進兜帽裡,應她的要求貼着耳朵說話,但還未開口就感覺頭皮扯痛,格溫的手又跑到他脖子後面去了,在拉他裸露在面罩外的拳擊辮辮尾。于是徘徊者收聲,耐心地聽她的訴求。
“你的領子好尖戳到我的耳朵了。”
徘徊者沉默了片刻,用爪子把領子往後掰彎了,重新靠近她。他們分享着同一片稀少的空氣:“我送你回家。”話畢掌心向下,對準對撞機的電力供應接口。
“不!你不能。”格溫用蛛絲把爪子拽起來,徘徊者爪套上剛被激活的能量儲存裝置被打斷,恢複了休眠。
她的驚呼引起了搜索中的章魚博士的注意,後者掄着觸肢咚咚往上爬,飛快地靠近。格溫也隻能加快語速:“章魚博士的觸肢升級加強過了,比蛛絲強度更高,滑索也奈她不何。現在隻有一個辦法制住她。她觸肢升級時結合了某種導電金屬材質,而你儲存的這些電量足以讓她的所有觸肢報廢。”
徘徊者明白了她的意思:“那意味着你就沒辦法回去了。你不覺得遺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