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能力，她早就見識過。

而那些藏在水面下的部分，在前世新曆後的日子裡，她也多多少少在薩菲羅斯身邊了解過一些。

“塔克斯既然是作為神羅的情報部門存在，人員又如此精銳，總不會連這個權力都沒有。怎麼，我猜錯了嗎？”

老闆麻溜地将熱茶送到他們座位上，她隔着袅袅煙霧回應道。

這仿佛是某種信号，氣氛驟然一松，雷諾的嘴上重又挂起玩世不恭的笑容，路德緊繃的脊背也在慢慢放松。

她拾起茶杯，往裡滿斟茶水。兩片如針般的葉子在壺嘴處漏了下來，在淺綠色的水面盤旋下沉，慢悠悠的。她吹了吹茶面，用上唇試溫度。

“還挺敏銳的嘛。”雷諾懶洋洋地應道，再擡手時他才發現自己手裡的酒杯已經空了，将空酒杯放在桌子上，他沒再繼續說下去。

于是她會意，拿起最開始路德放下的那壺新開的陳釀，給雷諾斟滿。直到酒液險險從杯口漏出來才停下。

将酒杯推過去，她提醒道：“别忘了明天的任務。”

“這才沒幾杯。”男人不滿地啧了一聲，“聽說是和今年特種兵征募的人數有關系，至少寶條是這麼寫的。”

她先是怔了一下，然後反應過來：“……後面會有陸上部隊運輸什麼東西過來嗎？”

雷諾目光意外：“你知道？”

“猜的。”她說。

但是從雷諾的表情上看，他顯然不信這副說辭。而路德戴着墨鏡，她看不見他的表情，不過大概這個人和雷諾的想法差不多。

“那你猜得很準。”雷諾說。既然這個話題不涉及塔克斯的機密，而她又是科學部門的人員，總是要知道的，那麼他也不介意展開聊聊：“陸運海運的速度肯定比不上我們飛的，大部隊大概後天到吧，最早也得明天下午。”

他沒說是送什麼東西。

但運送什麼，她心裡大概有數。

沉吟片刻，她又問道：“除了這個以外呢？還有别的嗎？”

雷諾閉口不答。他在達索琳的注視下先是慢騰騰地喝了口酒，像是十分享受一般，惬意地眯起雙眼，舌尖卷着酒液，讓味蕾和酒中芬芳充分接觸後，許久才緩緩咽下。周圍嘈雜的人聲裡還夾雜着尼布爾海姆的鄉音小調，認不出具體是什麼的管弦樂器和短笛一起演奏，雖然沒有米德加市區内街頭音樂的優雅大氣，但也别具風情。

他十分自然地放松雙肩，往後靠去，似乎完全沉浸在這舒适的忙裡偷閑生活裡。

“……雷諾？”她又問了一句。

他的搭檔卻從中會意了，路德也抿了口酒，轉頭看她：“雷諾的意思，應該是覺得……”

他頓了頓，接下來的話語對他而言可能有些難以啟齒。

“你的直覺那麼敏銳，那麼會猜，要不然繼續猜猜看。”

“……”

“運氣總有用完的時候。”尼布爾海姆的茶葉似乎是他們鄉間特産的，總之和她在神羅大廈裡喝過的味道不太一樣，茶的味道很濃，隐隐有陣焦糖味，或許茶葉被奉上餐桌前通過特殊的步驟炒制過，“總不會是部門團建度假。”她面無表情。

“不一定呢——”雷諾拉長語調，“對于你們研究員來說是出差加班，但對于塔克斯來說，你怎麼知道不是度假？”

她克制地将目光從雷諾身上轉到茶杯上，以免自己不慎洩露出揍人的欲望。

“補貨。”路德或許終于看不過眼了，他很簡潔地解釋，“寶條是這麼寫的。”

……補貨嗎？

不自覺地轉了轉茶杯，她微微側頭，目光越過酒館擦得透亮的窗戶，越過小鎮街道上談笑的人群，落到煙霧浩渺、巍峨壯闊的尼布爾山上。

“原來如此。”

補貨是通俗寫法，不應該放在書面申請上，但寶條的嚴謹僅限于科學研究層面，對于科學以外的事物他向來不屑一顧。

書面寫法應該是補充儲備，而特種兵征募環節的最後一天裡，她和艾利歐姆還讨論過J試劑的餘量。

原來如此。

她點點頭，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起身準備離開。

“等一下——”紅發青年不滿地皺起眉，叫住她。

她的身形微頓，轉身的動作也因此而刹車，她不解地看向眼前的塔克斯。

“拿到想要的消息就走，還真是一個沒心沒肺的家夥，總讓人忍不住懷疑你和西斯内的交情到底有幾分真啊。”雷諾像是不經意般說道。

心頭一跳，她盡量不動聲色，站在原地歪頭看他：“怎麼突然這麼說。”

飛速整理好思緒，她又緊接着補充道：“我來的時候就說了，我不是為了喝酒的。聽寶條博士的語氣，明天肯定還有緊要的任務，喝酒誤事。”

他扯了扯嘴角，像是在說：冠冕堂皇。

她猶豫片刻，重又坐了下來，盡量和最開始表現的模樣維持一緻：“……但正好我還沒吃晚飯，可以叫點飯菜。對了，我再度申明，我今天不想喝酒，建議你們也少喝點。”

“以及……我還有個問題。”

雷諾的表情本來一松，看樣子是正想把腿從桌面上撤下來，以留出上菜的空地的。聞言他又止住動作，狐疑地盯向她，如同抓住了什麼把柄：“……什麼？”

“……”她張了張唇，有點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蟻蟲循着這縫隙瘋狂往心口處鑽，噬咬得心尖發麻。

她深吸了口氣，佯作沉穩般和雷諾對視，盡量不輸于氣勢，但重新捏上茶杯的手卻越發地緊：“明天、或者後天。”

意識到聲音緊澀，她抿了口茶水潤喉，做出漫不經心的姿态：“過來的是什麼部隊？”

塔克斯的眉角漸漸上挑：“這個嘛——”

“從職務範圍的角度來講，和你有什麼關系呢？”

她迅速地擡起眼皮，眼前的兩名塔克斯都有點看好戲的姿态。

“但從私交的角度上來說——”

她不自覺地屏住呼吸。

雷諾高挂起笑容：“你要不猜猜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