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一類地澆上來,下隊接住澆下去。再把水提到東幹渠,就到第二天的晌午吃罷了。這一擺子條田算二類地,下隊澆了個白天,趕住上隊接水,就又是一個黑夜。原來,二類的畝數有限,僅僅是一類的一半,半夜裡澆結束,接住又澆的三類地。三類就是莊子邊上的零碎子地。當年拉地的時候,是按地畝數和實有人口破下的,分到一口子人的頭上就是五厘兒,所以說誰家也是個幾分地。娃娃大人一共四口子人,趙四分了兩分地。連承攬下人家的,就等于是兩處子。挨到趙四把水接住,娃子看着澆地,他把牆底下的水洞挖開,一趁手兒連院子裡的園園子也澆下了。盡頭爺父兩個把最後一塊子地鼓搗完,已經就到後半夜的兩三點鐘,人也熬不住了。蹲一蹲水壩堆好,水洞拍住,地裡的水站穩,爺父兩個才說是任務完成,走了屋裡睡覺去了。尕牛兒們的那塊子地在最上頭,按順序就到最後了,說時間也才把水收到地頭溝裡。遲一遲,吳二的地也澆結束了,娃子頭裡走掉了,一個人站到地頭上,長長兒舒了一口氣,“嗯,今個總占了有一兩分鐘的便宜!哎喲,蒼蠅也是些肉呀,不占白不占,占了還是個實得兒!”結果回來的時候電燈打上一走轉,心裡又疙裡疙瘩不平順了,“誰家的園園子也澆下了,翻了年開了春一挖一種就對了;唯獨我的沒有澆下!”越想,心裡越是個氣不忿,但隊裡的時間又結束了,“沒辦法呀,想澆個高價水還沒有時間超!”可是不占上個便宜他的心裡就不好受。恰好又走到了趙四的門上。正是月明星稀,夜深人靜的時候。吳二的壞水又沒地方去了。突然間一轉身,朝住趙四緊閉的大門上就啐了一口痰,嘴皮子一動一動地詛咒:“看見這個雜八郎,人就不出氣的地方都出來氣了!你看上一年給我使下的壞,白白兒蹲給了一兩年,要不是我表現好,估計這會子還在裡頭!驢日的,你教他高興,看我今個給他給一手!”誰想,吳二是個惹不下,是個百分百小鬼轉生下的小人,在他的認知裡,除非是我坑你、害你、欺負你,你還得大度,知道了還不能啃聲,隻要一啃聲說出來,百分百就是你的不對,要麼格局不夠大,再要麼心裡容不下人;真要不吭聲,我就欺住頭壓住腳地把你往死路上逼。否則,連你沒完!要說對上幹我打不過,也沒有膽量和勇氣;但最不行,時節大了也給你背後搞個小東西,就為了出一口惡氣,順帶着再惡心一下你。吳二就是這樣一個人,多少年都成習慣了,這個人最大的特點就是——做了缺德事還不知羞恥,還覺得自己一點兒錯都沒有。趙四就把這麼陰險缺德的鄰居遇上了。此時,澆水來的人都回了家了,地上再沒有旁人。吳二想到做到,幹脆來個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底壩打好,提前把溝挖開,又上去偷偷兒從閘口處把前隊的水挖下來了,就那個巷子裡,當時就放滿了,這一下,吳二的園園子就算是澆掉了。結果趙四就遭了殃了,因為他蓋了房子最早,院子的地勢最低,水順住街門,簡直就漫上院子裡走掉了。進去把院子灌滿,棚底下的果窖灌滿,時節不大地基又往下一沉,兩間棚自個兒陷下來了一截。假如不是看水的人發現的早,喊的人從閘口處收住,趙四就教灌了鴿娃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