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有财回家,鄭蘭花早把火加旺等下半大天了,問他:“去了一趟,你看大大的病有妨礙沒有?”說:“一點點妨礙都沒有!人也能認得,話也說的咋當當的,思路也清晰得很。”鄭蘭花一笑,聽聲音鍋裡的水滾大了,抓了一把子面丢給,拿筷子一攪,原又蓋住了,說:“那就實話好了。聽二媽說就危險的很呀,怕是活不過這一冬冬子……”趙有财長了個嘴,“啥時候二媽又來了?”說:“就早半日,你出去走掉時節不大。”問她:“幹啥來了?”說:“要些胡麻荄來了,說是座水地,得背上一捆子收溝裡的水。”趙有财惦記的還是大大,因又感歎:“人老了,得上個重些兒的感冒就抗不住了;不過,也沒有二媽說的那麼危險。”鄭蘭花說:“你過去坐下!站到邊裡,人的心裡就亂掉了!”趙有财一笑,坐下了,說:“我看啥問題都沒有,還誇我們的冬果味道最好,個頭也不大不小最勻稱。”鄭蘭花把鍋蓋揭開,拿筷子一夾,面還沒有滾透,原又蓋住等下了,問他:“你的大大們沒樹嗎?”說:你怎麼知道?說:“聽話聽音兒,我怎麼能不知道?無非就沒有張嘴要,盡頭說這個話,實際就是想吃幾個果子。”說:“年年都給的一筐,今年沒有給嗎?”答:“這個話你得問爹去,我不過問,也不知道。”就又問她:“今年摘下的多麼少?”說:“哎呀,我忘掉了?反正不是六十八筐,就是六十六筐。聽媽說盡頭給人家送掉些,至多能剩下五十筐,一筐十塊錢,臘月裡賣掉,就能收入五百塊錢。要說也行,油鹽醬醋錢夠了。”趙有财聽了一笑,“我還給大大說了四十幾筐,這麼說今年的年份好,高田豐收了。”說話間,鄭蘭花把面撈到盆盆裡,又把菜也挖好,遞到他的手裡了,說:“我給你再下上一把子?”問:“老漢們吃了沒有?”說吃了出去的。因又說:“站了半天了,你過去炕沿子上坐下緩一緩,我吃上想吃的話,自己就下上了。”鄭蘭花一笑沒有動,原又丢給了一把子,“教你下面去,我看見急得很!再一個,老娘婆也安頓了,不管是大月份還是小月份,大肚子婆姨都要多走動!”趙有财沒話了,看一眼媳婦子滴秀秀的肚子,怎麼都舍不得讓她多幹活,但是又擋不住。因一邊吃飯,一邊又說些讓她聽見了高興的話:“想要給上一筐,把那個能值多少錢?人情才是最主要的!明年開春我安頓給果樹,叫它多開上幾個花兒就什麼都有了!”鄭蘭花正笑呢,婆婆進來了,一邊洗手一邊說她:“我的娃,你怎麼不聽我的話,又站到爐子跟前了?趕緊離遠些坐下!你膽子也太大了,這個是大月份上,但是教煤煙子熏下個病,就是一輩子的害呀!”忙忙把手擦掉,面撈出來,就又埋怨開娃子了,“财娃,不是我今個說你:你都快當爹的人了,怎麼就沒有一點點兒眼色呀?你看一下媳婦子吊的多大的肚子,還心安理得的坐下,教把面下上了你吃飯哩!我就不信你的這個心是石頭的!”說完,轉過去朝娃子的屁股就是一腳。趙有财跳起來就喊開了:“冤枉呀,我不叫那做,總要行哩!”鄭蘭花也說不怪趙有财,媽媽才說繞下了。娃子忙忙地獻殷勤,“媽,澆我們的地就到啥時候了?”說:“嗯,這會子一類地就澆罷了,再就剩下二類地和三類地了。”邊說,早又把鍋裡的面撈出來,菜挖上,給到媳婦子的手裡了,說:“我的娃,你也吃!”鄭蘭花把碗接住,倒給趙有财了,“媽,我已經吃了。”老媽又問:“财娃,我給你再下上?”說:我吃上就飽飽了,再不要了,就又問:“爹怎麼還不來?走了哪裡了?”說:“等一等地裡的水站穩就來了。”說完一望牆上的鐘,立馬又催他:“你趕緊吃,吃罷了給你的爹把羊喂上,這會子四點過些,正好就是喂羊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