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衍川醒過來的時候，天才剛蒙蒙亮。

一直在門外守着的護兵聽到了動靜，便去喊了姜述來。

姜述為了照顧路知，恰巧起了個大早，此時正在驿站的後廚盯着熬他特意為路知配的藥，還順便叫上了林如易在一旁盯着他順便叫後廚炖上的一大缸蓮子百合粥。

謝衍川的護兵急匆匆地來了，姜述的藥也煎制得差不多了。

姜述請那護兵在邊上稍等，便将煎好的藥倒進了青花執壺裡，順便将藥渣濾了，用油紙包了包一并帶在了身上。

姜述将執壺給了林如易，又從炖鍋裡盛了一碗粥，讓林如易将粥和藥一并帶去路知房裡繼續溫着，叮囑讓他守到路知醒來，看着路知把粥吃了藥喝了，再将路知帶到謝衍川房裡來。

林如易應下了，端了托盤将粥碗和執壺都接下了，就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後廚。

姜述這才又盛了一碗粥，又問後廚要了點配粥的小菜和一屜小籠，統統讓謝衍川的護兵端着，才揣着手領着護兵去了謝衍川房裡。

姜述進了謝衍川房前，見謝衍川門口正被一人守着，那人他也認得，正是被路衡派來當車夫的霍啟。

路知不認得霍啟，可姜述卻是認得的。

霍啟的官職是錦衣衛同知，算是路衡在錦衣衛隊伍裡藏着的一個秘密心腹，因着和姜述一般是顆暗棋，兩人并沒有打過幾次照面，但互相倒是認識的。

他反倒和林如易相處多些，因為林如易是從明面上就看得出來是為路衡辦事的人，但他的身份也不是如他所說的在廊下練武被随便指來的，而是錦衣衛千戶。

姜述在黔林見到路知的當天，看着路知帶着霍啟和林如易來卻一副淡定的樣子，就知道路知對這兩人的身份一無所知。

一個錦衣衛同知被派來當車夫，一個錦衣衛千戶被派來當侍衛兼小厮，路知也當真是單純極了，對一個皇子出門隻要帶兩個人的事情都沒有半點懷疑。

若不是路知還睡着，可能從此時的霍啟隻守在謝衍川房門口也能看出點蹊跷來。

路衡之前就囑意讓謝衍川兼了錦衣衛指揮使，這樣便算是霍啟的唯一上級了，雖然謝衍川還沒應下，但他們兩人也肯定是認識的。

而霍啟不進房門，恰好證明了他是受了路衡的指令隐藏了身份來的，而且明顯不想讓謝衍川發覺。

姜述站在房門口和霍啟對視了一眼，霍啟立馬就對姜述毫無痕迹地輕點了下頭，佯裝成一名普通的護兵一般退了開去，轉而守在了路知門口。

路知昨日的失蹤加上被尋回來後身上的明顯外傷，霍啟和林如易回去必然是要遭罪了，就連姜述自己可能也會被路衡修理一頓，也難怪霍啟現下連謝衍川的安危都上了心。

姜述輕歎了口氣，從身後跟着的護兵手上取走了托盤，讓那護兵在門口守着，就随意敲了敲謝衍川的房門，直接推門進去了。

謝衍川醒來可是又餓又渴，猛灌了幾口茶水胃裡還是空得不行，本想着出去買點吃的，卻被護兵攔了不讓出去，隻說姜大夫一會就會過來送飯，他才知道姜述也被路衡派來了。

攔着謝衍川的那名護兵是謝衍川的副将黎青，他比謝衍川的年紀還小上五歲，卻一直少年老成，在布兵排陣和戰略部署上都很是獨樹一幟。

他十五歲就跟着當時二十歲的謝衍川征戰沙場了，跟在謝衍川身邊八年，是謝衍川最重要的一名心腹。

謝衍川一向是沒架子的，再加上他本身就大大咧咧不拘小節，反倒黎青是個能武又能文的奇才，上了戰場能打，回了軍營又能将大小事務處理的妥妥帖帖，久而久之，連謝衍川也甘心聽他管教。

因此黎青不讓謝衍川出房門去，謝衍川也就老老實實餓着肚子，在房中等着姜述來。

他坐在窗邊的軟榻上，一雙長腿百無聊賴地支着，聽黎青給他彙報，才知道距離他上山已經過了十日了，心中更是對那幻境心有餘悸。

黎青彙報完，見謝衍川一副凝重的樣子，也沒多說什麼，就在一旁安靜地守着。

等姜述剛進門放下托盤，黎青就利索地将杯盞碗碟都在案上放好了，和兩人打了個招呼就推門出去了，隻留姜述盯着謝衍川。

“黎青這人辦事真是牢靠。”姜述忍不住誇了黎青一句，也不忘損一損謝衍川：“隻不過你是個毛躁的，平白害慘了人家。這次你差點回不來，我看他回去八成要自請鞭刑了。”

“又何必如此。”謝衍川剛聽完黎青的彙報，此時也是了然：“他那樣不眠不休地帶人找了我十日，足夠盡心盡力了，若再讓他受刑，我哪裡還是人。”

“那小子可是嚴肅人，就算你沒有下令，他也能用一句‘要遵守軍中規矩’把你頂回去。”姜述搖搖頭，将粥碗推給謝衍川：“我隻能回去再給你幾罐上次給你的外傷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