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少年明媚的笑容,謝凜頭昏腦脹,下意識就不想讓那雙眼睛裡附上失落的情緒。
小狐狸搖着尾巴,笑得更開心了。
于是不小心瞟見好友通紅耳根的陸明,隻好閉上嘴巴,默默牽着大金跟着走。吳魚沒了山頭,自然也理直氣壯跟在後面。
小狐狸高高興興打開門,熱情地招呼他們進門。
房屋的戶型很小,四個人一進去,就更顯逼仄。
不大的房間卻被主人打理得幹淨,客廳裡沒有地闆,一行人的腳直接踩在灰色水泥地上,牆根也有被水漬侵蝕的深灰痕迹。
吊頂的燈在開得時候閃了兩下,家具少得可憐,正中央是一個台式電視,機子型号老得,讓陸明懷疑到底能不能打開。
而電視對面是屋内唯二的坐具,一張深紅色的沙發,邊邊角角有明顯的磨損,露出裡面的嫩黃色棉花。
旁邊還擺了一個灰色懶人沙發椅,除此外,就什麼也沒有了。
饒是陸明,也不由咋舌。即便是創業最艱難的時候,他和别人合租,也沒有住過這樣的房子。
而謝凜心裡,卻像被針紮過,密密麻麻得疼。聽白茸說他家庭不好是一回事,如今親眼看見又是另外一回事。
所以每天白茸回家,面對的就是這樣的家嗎?
他就是在這樣的家裡和自己聊天。
怪不得少年當初在林姨的家裡,是那樣一副驚豔的神情。他以前過得都是什麼生活?
而前兩天自己還因為“欲情故縱”,故意沒有聯系他,少年獨自面對灰泥牆面,心裡又是怎麼的感受?
謝凜的心難受得揪成一團,恨不得回到兩天前,狠狠給自己臉上甩幾巴掌。
兩人個子都高,隻好并起腿,勉勉強強坐在長沙發上。
白貓被白茸小心地放在沙發扶手上。他的眼睛眯成一條縫,慢吞吞打量兩人幾眼,最後矜持朝謝凜走去,縮成一團睡在他懷裡。
而小熊貓倒沒什麼反應,自顧自盤腿坐在地上,攬過哈士奇的臉玩兒。
對于他們妖來說,天為被地為床才是最舒服的栖息地,人類的房子也不過是洞穴與洞穴的區别。
遲鈍的小狐狸才不知道兩個人的心思,他要去給客人泡茶。
說是廚房,其實除了一個櫥櫃什麼也沒有。來人間的妖族早已辟谷,進食不是必需,更多是享受。
白茸從櫥櫃深處勉強找出四個積灰的杯子,用水清洗幹淨,再倒入須彌裡的茶葉。最後再用兩指撚起一股水流,像模像樣依次倒進茶杯裡。
茶葉的清香随着熱氣漸漸浮上來,小狐狸樂呵呵地哼着歌,耳朵抖了抖,尾巴在身後自然地擺動。
這些茶葉源自青丘一棵古茶樹,幾十年才發一次芽。飲之能明目清心。
聽說人類喜歡喝茶,他走之前特意從古樹上薅了大把。
小狐狸眼睛亮晶晶的,端出托盤,“久等啦。”
陸明瞥了眼少年頭頂還戴着的毛絨耳朵道具。端起茶杯的手一晃,差點把茶水撒出去。
可看身邊無論是謝凜還是小孩,都是一副正常的表情,他又把嘴裡的疑問咽了下去。
年輕人的愛好嘛,他理解,哈哈。
陸明試着啜飲一口,眼神一下子亮了:“好香的味道!這恐怕是精品吧。”
他是愛茶的,家裡還專門做了間茶室。這種茶葉如此清甜,恐怕是深山的古樹才有。
少年露出一個開心又羞澀的笑容,頭頂的耳朵抖了兩下:“這是我家那邊的茶葉。你們喜歡就好。”
吳魚也沒有拒絕,兩隻手端起杯子,悶不作聲小口小口喝。
哼,他才不是不識貨的凡人。青丘山上的茶葉可是蘊含着靈氣,哪裡是人間能比得上的。
隻有謝凜捏住玻璃杯,心不在焉。柔順的發絲貼在他脖頸間,氤氲水汽間,看不清他的神情。
白茸很少提及他家那邊的事情。
青年假裝不經意問:“這是你家裡人給你準備的嗎?”
白茸搖搖頭,直言道:“不是,是我自己去采的。”
少年眉眼彎彎:“我們是一整個大家族共同生活,族人之間雖然隔得很遠,但彼此都會互相牽挂。”
“以前很難聯系,現在下山有了手機,通訊就方便了。”
以往在山裡,狐族都是各自占一個山頭獨自修行,彼此即便想來往,也礙于路程難得往返。
現在下山,即便相隔很遠,也可以利用科技聯絡感情。
果然還是要下山來見見世面嘛,白茸如是想着。
謝凜聽聞卻心下一顫,心裡泛起密密麻麻地刺疼,快要呼吸不上來。
白茸幼年被趕出家隻能睡草地,年級這麼輕,恐怕書都沒讀幾年就下山打工了。可他卻習以為常,沒有絲毫覺得不對。
而按江安市咖啡店店員的平均工資水平,他完全承擔得起更好的房子。
隻有一種可能,是他名義的“家人”,把他的工資拿走了!
這分明就是明晃晃的P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