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性格一日比一日更加開朗,她也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更因為久伶的威懾力,她幾乎是橫出魔界無有阻攔。
隻有她能夠和久伶住在同一個寝宮,原本名不見經傳的小魔修,一躍之間,便成了整個魔界炙手可熱的大人物。
但是也隻有她知道,久伶并不像傳聞中的那般暴虐。
她常常一個人在魔宮内發呆,雖然面色清清冷冷,但她的掌心卻永遠帶着一抹炙熱的溫度。
對她來說,沒有比久伶更好的人了。
久伶從不輕易發火,她要是有什麼事情,都是當場就解決了,更不必留到讓自己氣憤的地步。
直到昨日,她在殿内聽到了幾個模糊的字句,月鴉帶領一行魔衆站在殿内向她彙報雲洲的動向。
久伶議事的時候從來不會特意避着她,因此她也坐在一旁,也聽到了一些雲洲的消息。
她從來沒有出過魔界,自打她記事起,她就生活在不見天日的穹頂之下。
刍蘭模模糊糊地聽見了一些關于雲洲的字眼,她聽見月鴉說:“謝遲不日将要繼位羽山掌門,這次的雲洲密談,羽山也會前往。”
雲洲,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呢?她貧瘠的想象根本想象不出,那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世界。
那一日,久伶罕見地沒有說話,隻是擺了擺手讓月鴉等人退下。
衆人走後,殿内又重新恢複了冷冷清清的寂靜。
久伶的手臂支在案桌之上,她手上拿着一卷案宗,卻很久都沒有放下。
時間像是凝固了,她的身影在案桌前被夕陽拖出一道斜斜的影子,竹簡卻依然沒有翻動的痕迹。
案桌旁的茶水漸漸地變涼了,刍蘭慢慢走至桌案旁,将那杯涼透了的茶倒了,又為她斟滿了茶杯,袅袅的熱氣自茶杯上升騰而起。
久伶長久地盯着那個茶杯,半晌,才扯了下唇角,對她笑了一下:“多謝。”
刍蘭望着她失神的模樣,不自覺地問道:“尊主……是在煩惱雲洲的事情嗎?”
久伶沒說是,也沒說不是,隻喝了口茶,問她:“刍蘭,你覺得這個世界上,究竟什麼是善,什麼是惡?”
“是不是隻要身為魔,就永遠要被所有人唾棄?”
刍蘭望着久伶低垂的眼睫,像是蝶翅一樣輕輕顫了一下,銀色的面具被日光照耀地微微發亮。
她蹲下身,平視着久伶的的雙眼,經過這十餘年的相處,她早就把當初的那些恐懼抛之腦後。
眼前的這個人,便是她此生最為重要的親人。
久伶的眼眶被銀色面具蓋住,刍蘭卻莫名地從那雙眼中看見她略微迷茫的神色以及不安躁動的心跳聲。
她乖順地伏在久伶的膝頭,輕聲道:“對我來說沒有區别,我隻知道你是個很好的人。”
“我隻相信,我認為是對的事。”
像是從她身上吸取到巨大的勇氣一般,久伶伸手回握了一下她的手:“謝謝。”
久伶的聲音帶着一絲微不可察的顫意,也不知是恨還是怕,她說:“我想讓他們付出代價。”
久伶垂下頭,第一次在她面前暴露出自己脆弱的模樣,那個向來說一不二,叱咤風雲的人物就這麼在她眼前輕易地卸去了僞裝。
她慢慢抱住眼前的人,問她:“尊主,你究竟在怕的,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刍蘭不理解,以久伶這般實力強悍的人,究竟還有什麼弱點,她閉着眼輕聲道:“無論你怕的是什麼,刍蘭都會永遠陪着你。”
哪怕要她為之付出生命,她也不會後悔。
久伶沉默了半晌,才将她的腦袋自懷中推開,笑道:“小丫頭片子,想得倒是挺多。”
她佯裝生氣,點了一下她的額頭:“誰跟你說,我怕他們了?”
刍蘭自認為腦子不算愚笨,敏銳地抓住了那個關鍵點,輕聲道:“尊主,是在意那個羽山的少主,好像是叫做……”她偏了下頭,努力回想剛才月鴉在殿内說的話。
“是叫做謝遲的那個人嗎?”
久伶聽到這個名字便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她展開案桌上的卷宗,狀似不經意地道:“胡說什麼?”
刍蘭有些疑惑地望着久伶,明明她在聽到這個名字以後整個人都心緒不穩了,為何卻要否認呢?
她不懂那些人世間的情感,自然也将謝遲這個人歸于魔界的一個勁敵,是個很棘手的敵人。
于是她靠着久伶,輕聲道:“那個人就算再厲害,我也相信你,一定能夠将他打敗的。”
她的語氣聽起來有些孩子氣,完全是站在久伶的角度上為她打氣。
好半天,久伶的聲音帶笑,從她的頭頂上方響起。
“嗯,我也希望……”
“我能夠戰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