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撞進謝遲映着月色的眼眸中,“第一次來此地,不如你做東,帶我四處逛逛。”
他的指尖輕輕撫過殷禾的臉頰,仿佛帶着無限的留戀,像是蠱惑一般低語道:“難道你不想重溫舊夢嗎?”
那淺淺的呼吸仿若微風一般吹拂在殷禾的耳畔,殷禾又一時間想起了曾經的那些回憶,反應過來以後,便看見謝遲已經不動聲色地拉開了距離。
他看着殷禾放空的眼眸,眼神沉了下來:“你在想着誰?”
殷禾仔細細細的瞧着謝遲的眉眼,分明看起來一點也沒變,但卻有很多事又變得不同了。她低頭把視線收了回來:“反正不是你。”
“嘶……好痛!”
她的下颚瞬間被謝遲強行扣在掌心,強迫地擡起她的視線和他對視,聲音像淬了毒一樣:“你在想你那個表哥?”
殷禾:“……”
她差點笑出聲,實在不明白謝遲的腦子裡在裝些什麼,但也不想跟他解釋,于是反問道:“不然呢?”
夜色甯靜,月光透過平靜的天幕灑下一片片皎白的光華。
“看來你記憶裡的那個人,也沒那麼重要。”
殷禾看着他臉上平靜又譏诮的表情,心中忽然浮起了一抹莫名的好勝感。
她在他的掌中笑開:“是啊。”
“你又不是他,何必在意這些?”
謝遲放開了桎梏住她的手,冷淡開口:“我隻是覺得,你的喜歡未免太過膚淺。”
殷禾想了想,盯着他的眼睛問道:“既然知道我是這麼膚淺的人,你又何必留于此地?”
“難道你……”
她的話沒有說完,隻用一雙眼瞧着他,大而圓的眼睛裡盛着秋水一般的笑意,像是刻意引導着他說出什麼。
謝遲呼吸不知不覺地放輕,嘴巴卻像被黏上了一樣,一個字都蹦不出來。
良久,殷禾垂下眼睫笑了笑。
“此等地方,實在委屈了羽山少主,還請盡快離開吧。”
“還有,就算我想重溫舊夢,也不是和眼前的你。”
她的眼神如同一柄薄亮清透的刀刃,倒映着月光,像一對明亮的小彎鈎。
還沒回神,便看到殷禾毫不留戀地甩開了他,獨自一人走出了庭院,仿佛絲毫不在意的樣子。
謝遲站在長廊下,清明的月光落在他的身上,他摸着胸口處略微急促的心跳,有些茫然地愣在了門口。
……
懷水鄉不愧于這個名字,這一落雨便是三四日的光景過去了,天邊卻還是積了深重的烏雲,仿佛不把此地淹了不罷休似的,整日地下個不停。
這幾日,宋書禮沒有出街擺攤,倒是一心陪着殷禾,縱使是僅有幾日的相處,宋書禮還是發現了殷禾禾謝遲兩人之間相處的古怪。
這一日,他一大早便跑來殷禾的院子,拉着她一同鑽研棋藝。
殷禾自知自己不是這塊料,便早早舉旗投降:“表哥,饒了我罷,我是真的不擅長此道。”
宋書禮從容落下一子,笑道:“何故如此快便認輸,須知堅持到最後,方才知曉最後的赢家。”
殷禾皺着鼻子,怎麼也看透棋盤中的彎彎繞繞,便道:“反正最後不是我赢。”
宋書禮看着殷禾耍賴一般靠在桌邊,眸光中不禁也帶着幾絲溫柔的調侃:“表妹當真是做人做事都這般透徹。”
話音剛落,從前廳廊下閃出個人影,長腿一邁跨過門檻,一身白衣被他穿的出塵絕豔,還沒等他出聲招呼,便看見那人的目光往殷禾身上一轉,淡聲道:“看來你很閑。”
殷禾自然也聽到了謝遲的聲音,她放下手中的棋子,擡起眼來打量着謝遲,搞不清他大早上又豎起一身的刺要幹嘛,便也沒理他,沖着宋書禮笑了一下,道:“我有些餓了,表哥。”
謝遲長腿一邁進入室内,幾近壓迫性的身高立在殷禾面前,将殷禾的頭轉了過來,雙手撐着桌案和她平視。
“怎麼不理人?”
殷禾被他看得莫名其妙:“誰讓你一早上起來就說我。”
好在謝遲仿佛隻是稍作停留一般在她面前頓了頓,轉身便坐在了她的側首。
但是殷禾的視線很快又被宋書禮吸引過去了,她看着宋書禮食盒中帶來的早點,一臉滿足地捧着一碗馄饨,一邊吹氣一邊吃。
她一邊吃一邊也沒忘了招呼謝遲:“你不吃嗎,一會餓了可不要說我沒喊你。”
當着宋書禮的面,她不想跟謝遲鬧得太僵,尤其是宋書禮之前還跟她表露過心迹。
謝遲看着殷禾一臉假情假意的笑意,面無表情。
她的語氣溫柔,眼中卻帶了些嘲諷。
陰陽怪氣,假得離譜。
但是她看向宋書禮的眼神卻截然不同,有一種包容的,沉靜的美麗。
不同于看他時的冷眼譏诮,仿佛渾身紮了刺一樣。
意識到這一點後,謝遲心中仿佛猛地破了一個空洞。
他真的,如此不堪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