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滂沱,将窗外的芭蕉葉打得七零八落,伴随着陣陣雷聲轟鳴,一道閃電劈開雨幕照亮了山門裡一道略顯孤寂的身影。
百裡彥是個很有天賦的人,不僅僅是有天賦,也是數年如一日地刻苦。
每一把練到缺口的刀都見證了他一複一日的磨練。
很快,百裡彥就從一個有口吃經常被人取笑的外門弟子,漸漸地被人注意到,成為了金刀門最得力的頂梁柱。
小時候的雲月的确非常讨厭百裡彥,這個人總是像條甩不掉的狗似的跟着她,無論她做什麼,都會來阻止她,告訴她這個不能做,那個有危險,雲月生來就是個驕縱任性的性子,盡管知道百裡彥是受了父親的委托貼身保護她,雲月還是不喜歡他。
跟其他的師兄師姐們相比,他嘴又不甜,總是沉默寡言,偶爾說話也不讨人喜歡,性子又悶,最重要的是,每次雲月做了什麼搗蛋的事情,百裡彥從來不會幫她隐瞞或者善後,最嚴重的一次,雲月偷偷溜出金刀門,不小心與人發生争執,雲月為了賭氣一個人丢下同伴闖入了封印着妖獸的禁地。
她修為不高,孤身一人進到這種危險的地方,結果可想而知,她躲在山嶺裡的一個洞窟中,身上的力氣幾乎已經用盡。
三天了,她還是沒能找到突破口,也沒有人來找她。
雲月閉着眼靠在石壁上,忽然,洞外傳來獸類低吼似的喘息,那聲音越來越近。
雲月瑟縮着往後方退了幾步,手中握緊了最後一張符紙,她渾身都已經脫力,隻能絕望地看着巨大的妖獸将頭顱探進了窄小的洞窟。
她很确定自己就要葬身此地,妖獸的低吼震耳欲聾,雲月暈過去的一瞬間,看到了一個身影擋在了她的面前。
再次醒來時,她已經被帶離了禁地,身邊有站着一個眉目疏朗,身姿俊秀的男子,雲月覺得自己是個很膚淺的人,她幾乎是一瞬間就喜歡上了面前的人。
盡管他一直對她很冷淡,隻說自己隻是發現了昏迷的她,不需要她的回報,但是雲月豈是那種不懂得知恩圖報之人。
雲月記住了她的名字,顧聞舟。
回了金刀門以後,她立刻央求父親讓她去雲清宗學藝,雲月自小就被寵愛着長大,父親對她的要求無有不從,她以為這次也是一樣。
但是她錯了。
父親變得前所未有地嚴厲,勃然大怒地教訓了她一頓,并且将她許配給了百裡彥,告訴她以後百裡彥就是金刀門下一任的門主。
雲月幾乎是氣瘋了,她氣沖沖地去了百裡彥的住所想要和他理論一番,卻隻看到了空無一人的房間。
雲月這才發現,自從回了金刀門,她便很久都沒有看到百裡彥跟在她身後了。
婚期定的很急,在次年的春日,不過半年的時間。
雲月不解、憤怒,她不明白為什麼一向偏袒她的父親會在自己的終身大事上完全不聽自己的意思。
顯而易見的,雲月出逃了。
離開的那天,兩個月未曾出現的百裡彥出現在了她出山門的那條小道中,許久未見,他似乎整個人清瘦了許多,面色有些蒼白。
雲月此刻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他,于是她無視了站在身前的人,擦肩而過的時候,她聽到百裡彥的聲音:“你就這麼讨厭我?”
“沒錯。”
說完這句話,雲月再也沒有回頭,百裡彥第一次沒有跟在她身後,她終于自由了。
幻境在此刻戛然而止。
殷禾站在幻境中,看着眼前的畫面如同一滴濃墨入水緩緩暈染開來,那些畫面變得模糊不清。
她心中訝然,暗道:“難道現在的幻境才剛剛開始?”
雲月自進了幻境就變得出奇地寡言少語,殷禾知道兩人之間必有一段症結所在,便屏氣凝神繼續看下去。
畫面一轉,竟然又回到了雲月和百裡彥的小時候。
這一次的百裡彥不再是那個自卑沉默的小少年,也沒有一着急就口吃的毛病,他自信、開朗,實力在同門弟子間一騎絕塵,就像是話本裡的那些天之驕子一般,他擁有無數人的喜愛。
順理成章的,羞澀的少年和少女在無數人的簇擁下成婚,仿佛他們本來就是天生一對。
幻境的畫面快的像是走馬燈一般。
第一個十年,百裡彥帶着雲月走遍了雲海四州,那些少年未曾看遍的風景,都在這一年盡收眼底。
第二個十年,百裡彥接手了金刀門,成為了金刀門的新任掌門,金刀門在他手下愈發名聲大噪。
第三個十年,雲月有了孩子,百裡彥高興得像個孩子,他終日陪着雲月,幾乎是分開一刻都會憂心忡忡,完全沒了作為掌門的成熟穩重。
……
殷禾看着站在身旁的雲月,輕聲開口:“再不阻止他,百裡彥真的要就此沉睡不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