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佯裝完全被七荒控制,一路上冷眼看着七荒殺入幽冥海的盡頭。
就在七荒志在必得的那一刻,她用多日來聚攢的靈力重新奪回了身體的控制權,散盡所有靈力,朝着幽冥海縱身一躍。
無數的殘魂怨靈撕咬着她的身軀,在她神魂即将散盡的那一刻,她聽到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
“不要……”
她已經分辨不出那道聲音的來源,在無邊的烈火中,滿嬰結束了自己的一生。
……
漫長的回憶盡頭是無邊的迷霧,仿佛看不到盡頭,同之前在花蔭鎮的林間第一次被拖入迷霧幻境一樣。
殷禾身處其中,看向四周,突然開口道:“前輩究竟是何人,一路相伴,讓我恢複前世記憶,為何?”
迷霧中傳來一聲低低的歎息,那道聲音很輕,像一陣風,仿佛在她耳邊吹過:“有因才有果,世間萬物,皆不可脫。”
“你該走了。”
話音才落地,便猶如一股無形的力量猛地将她推出夢境,再睜開眼,望見的是雕刻着栩栩如生雙龍戲珠的床梁,四周都是暗色的圖文,顯得格外沉悶。榻邊坐着一人,粉色的衣裙猶如一朵豔色的桃花讓這沉悶的室内顯得不那麼嚴肅沉悶。
“雲月……這是在哪兒?”
雲月本來在清洗布帕,聽到殷禾的聲音,轉頭欣喜道:“阿禾,你醒啦。”
“咱們現在在城主府呢,我還擔心你怎麼總是不醒,可把我吓壞了。”雲月将殷禾扶坐起來,一連心有餘悸。
“你真是太莽撞了,居然敢去燒神魂破陣。”
殷禾嘴角牽起一抹安撫的笑:“不是沒事嘛,不用擔心。”
話音剛落,便有長靴叩擊地闆的聲音,雲月和殷禾一同擡眼朝門外看去,那人像是有幾分猶豫,在門口站定。
雲月見狀突然笑了一聲,眼裡閃過一絲促狹笑意,低聲覆在殷禾耳邊道:“是謝公子,這幾日,他可是着急的很呐。”
還沒等殷禾反應過來,雲月便朝着門口道:“謝公子,阿禾已經醒了,進來吧。”
那身影在門口一頓,推開門,果然是謝遲。
他長腿跨過門檻,似乎有幾分猶豫,見到殷禾依靠在床邊,向前邁進的步伐又突然一頓,改坐在桌邊的長凳上,像是渴極了似的拿起茶壺倒了杯水咕嘟嘟地一飲而盡。
“怎麼,謝公子那裡沒有水喝,專程到我這裡來喝茶的?”
隻見謝遲倒茶的動作突然一頓,他擡起臉來,目光在殷禾略顯蒼白的臉上轉了一圈:“怎麼?殷姑娘重傷初愈,連是敵是友都分不清了?”
“看來果然傷的不重,一如既往的牙尖嘴利。”
嘴真是夠硬的,難道承認擔心她是件很丢人的事情嗎?
殷禾就着雲月的攙扶下了床,恢複記憶以後,她有種茫然的,不真實的感覺。她緩緩在桌邊落座,也順手給自己倒了杯茶潤了潤嗓子,擡眼望向那個坐在身側的人:“謝遲,你真的變了很多。”
她不知道她是如何從幽冥海中活了下來,也不知道她為何又作為一個凡界的人活到如今,更不知道如今發生的這些事情到底和前世的那些記憶有什麼關系。
而唯一提醒着她那些曾經真實存在的,就是眼前的謝遲。
謝遲瑩白的指尖把玩着茶杯,問她:“那你覺得,我應該是個什麼樣的人?”
“最起碼不像現在這樣,以前的你可比現在可愛多了。”
那時候的他,還有着一顆赤誠滾燙的心,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心口不一。
謝遲剛要開口說些什麼,就聽見門口傳來腳步的聲響,一道禮貌而清越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殷姑娘,我是雲起城的段青山,可否一見?”
殷禾不明所以,朝着雲月看了一眼,雲月附在殷禾耳邊輕聲道:“段青山就是雲起城的城主啊,之前在千金閣出現的月沉,你忘記了?”
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正巧他們失去了顧聞舟的線索,既然顧聞舟的劍在他手裡出現,那段青山肯定知道些什麼。
殷禾起身将房門打開:“請。”
那人踏進房門,其貌不揚,身材魁梧,帶着幾分市井氣,扔在人堆裡都不一定找得到。
雲起城城主段青山,一代鑄劍宗師,原以為會是個更加有神秘感的高人,看起來卻意外得平易近人。
段青山的皮膚并不白皙,能看出他常年鑄鐵所鍛造出的肌肉線條,他沖着殷禾微微一笑:“有魔族在雲起城鬧事,段某居然毫無所知,是段某之過。”
謝遲在一旁涼涼道:“既然知道是你的過錯,還不把上好的靈藥交出來彌補我們的損失。”
殷禾:“……”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
殷禾扶額長歎,她真想知道,泛雪這麼多年到底是經曆了什麼,才變成如今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