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已經很顯而易見了,這裡明顯被布下了兩重陣,其中一重是針對雲起城布下的殺陣,而另一重,卻是鏡影結界。
顧名思義,以布陣之人為陣心,這個結界内會像鏡子一樣映射謝遲的所有劍招,一旦布陣之人死去,那些劍招便會以同等的方式對陣中之人進行一場無差别的殺戮。像是單面鏡一樣,陣中的人完全看不到陣外的情況。
謝遲眸中一暗,顯然已經看穿了那魔族的意圖。
那魔族像是興奮極了,連帶着聲音都是嘶啞而顫抖的:“來啊……殺了我,在他們眼中……”
“隻會是你……隻會是你!他們的正道之光,在大開殺戒呢……哈哈哈哈——”
那聲音粗啞難聽,又“桀桀桀”地笑個不停:“不殺我,我就把他們全殺了。”
“你怎麼選?”
那魔族嘴角的笑容越來越大,像是恨極了謝遲一般,見謝遲沉默不語,像是享受抓住的獵物瀕死掙紮的模樣,幸災樂禍道:“我問你呢,謝遲,你怎麼選?”
心中的冷意彌漫,謝遲持劍的手幾乎不穩。
要怎麼選,他也不知,像是被逼到了一個死角,好像怎麼做,都是錯的。
謝遲的表情看起來很平靜,但是仔細看就能發現,他隻是在愣神,眼中幾乎是一片茫然。
——
“你看到了嗎?”
殷禾雙唇顫抖,看着天上那些重重疊疊的鬼影,猶如一瞬間落入了無間地獄。
雲月正低頭幫她包紮傷口,聞言一愣:“看到什麼?”
殷禾瞬間站了起來,顧不得傷口的疼痛,随手抓住一個路人:“你看天上,那麼多鬼影,你看到了嗎?”
那路人眉頭一皺,一把揮開殷禾的手:“滾滾滾,有病去看大夫,不要在街上發瘋。”
不可能,怎麼會隻有她一個人看得到這些東西,她不信邪似的,一連抓住好幾個路人,都像看瘋子似的看着她。
她站在人來人往大街,用盡力氣吼道:“這裡有殺陣,再不破陣,我們所有人都會死!”
“你們看不到嗎?”她一手指向天空,“各位,今日若想活着,便請大家随我一道,破除此陣。”
路過的人紛紛投來奇怪又憐憫的眼神。
“真可憐,年紀輕輕就瘋了。”
“是啊姑娘,這裡哪裡有什麼殺陣,不要在這裡危言聳聽啊。”
來不及了,殷禾注視着那道結界的邊緣越來越清晰,裡面湧動的黑氣極為不詳,幾乎是遮天蔽日一般。
她聽到上方來自那魔族瘋狂的笑聲,見到的是謝遲沉默僵立的身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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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遲望着與他對立的重魇,雖然帶着面具,還是能看出他心情有多愉悅。
心底有一道聲音,仿佛在告訴他,殺了他吧,不要管那些人的死活。
那些人是生是死跟他有什麼關系?
就算到頭來把這些殺孽算到他的頭上又怎樣?
想通了以後,謝遲突然笑了一下,看着對面那人:“你真是……把我想的太善良了。”
他握劍的手腕輕轉,是一個必殺的劍招。
結束吧,謝遲心中無所謂地想着。
——“我選你死。”
下方突然傳來一道請亮的女聲。
明明是個嬌花芙蓉面,偏偏那雙眼含着怒火,亮得驚人,沒有一絲妩媚和嬌弱之意,倒像是倒印着一束天光,恢弘而浩遠。
她站在街上,仰頭望天,手中靈光越來越盛。
隻見她輕道一聲:“驚塵。”手中靈光頓時化作一把通身赤紅的長劍,她将那劍握在手中,用力往地面一插,周身靈力暴漲,劍身上的赤色流光像是被她吸引一樣在她的身邊流轉跳動。
——“破陣!”
殷禾仰面朝天,一雙杏眼裡帶着一股絕不服輸的倔強,她的聲音因為高聲大喊而有些破音。
謝遲在漫天鬼影中,隻聽到那道清脆而響亮的聲音像一道驚雷砸在他的耳邊。
她心中怒火升騰,用盡全身力氣嘶喊着:“謝遲!你殺了他!”
衆人看見那個少女背影清瘦單薄,卻仿佛有着如同高山瀚海般的氣勢,她的聲音铿锵有力,字字如跳珠般砸在衆人心上。
“縱使今日身死,我也要讓他一同陪葬。”
驚塵插入地面的一瞬間,便以劍身為中心,數道紅色流光迅速如同流水般鋪展開,一瞬間便覆蓋住那原本無色的透明殺陣。
衆人眼中緩緩浮現殺陣的模樣,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他們竟然早就已經成了别人砧闆上的肉。
那道殺陣的威力被驚塵的劍光覆蓋後便陡然一弱,透明的光罩中漸漸開始出現數道裂紋。
她竟是在向劍靈借力,以自己的神魂為引來破這個殺陣。
有人驚聲呼喊,有人四散而逃,有人想要加入殷禾和她一同破陣,卻被身旁同行之人拉住:“她這是借劍靈之力燃魂破陣,是會被反噬的,若是幫她,隻會被那劍靈源源不斷地吸取修為,到最後就是廢人一個了。”
那人聽完後立刻收回了邁出的腳步。
殷禾身邊的人越來越少,他們要趕在殺陣完全覆蓋雲起城之前逃離這裡。
雲月驚呼一聲,猛地撲到殷禾身前:“阿禾不要!你這樣,一旦被劍靈反噬,會把神魂燒盡的!”
殷禾的眼中卻像是要燃盡了一切,透着一股不死不休之意。
她指尖又凝出一道靈光,猛地用力拍向劍身,高速暴漲的靈力讓殷禾的身體像被千萬雙手生生撕裂一般。
殷禾口中猛地吐出一口血來,她卻毫不在乎地随意用手背擦了下,帶血的紅唇揚起一抹挑釁的笑,顯得分外張揚。
“又見面了,重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