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斷斷續續的記憶像是碎片一般在她腦海裡自動拼接,仿佛被一股力量封印在她體内,掙紮着想要破土而出。
在這天之後,殷禾時常斷斷續續地看到些模糊的影像,提醒着她這一切并不是夢境。
“小師妹回來啦。”一路穿過雲清宗内的碧霞山,山水悠悠,清風拂面,殷禾笑着對路過的師兄姐們打着招呼,一路上風餐露宿太久,這才真切的感覺到她在此處也有了一個家。
感覺到身後跟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殷禾歎了口氣,微微側首對着身後道:“出來吧,躲什麼啊。”
身後的人頓時腳步一頓,慢吞吞地挪到了殷禾身邊,喚她:“阿禾。”
雲月本來看到殷禾回來,整個人便高興得想要往她身上撲,說起來她也是師姐,但是總覺得殷禾看起來比她更為穩重成熟。
這次殷禾回來以後,她一路跟在她身後,總覺得殷禾有些地方和以前不同了,眉間似乎總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冷意。
分明還是那張臉,看人的目光卻好似透着一絲捉摸不透的意味,不笑的時候盯着人看時,能感覺到無形的威壓。
仿佛一夜之間變得難以親近起來。
殷禾有些好笑地看着一臉皺成包子似的雲月,一隻手在她臉上捏了一下:“怎麼啦,鬼鬼祟祟地跟着我?”
看見那張熟悉的臉上綻放出笑容,揉碎了眉間的冰冷,雲月在心裡松了口氣,還好,還是她認識的那個小師妹。
“讓我看看,你的毒解了沒?”說着她便要撩起殷禾的袖子查看,殷禾伸出手,露出一截白皙細瘦的手臂,任她查看。
雲月看着那節手腕,松了口氣,拍拍胸口道:“還好還好,終于解了。”
說罷,她想起殷禾無意識的變化,語氣中帶了幾分小心翼翼的試探:“你這次出去,有發生什麼特别的事嗎?”
望着那雙隐含擔憂的雙眼,殷禾實在不知該如何回答,但此事連她自己都沒搞明白這些天在她身上發生的事情是因為什麼。
還有一個更隐秘的,她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想法,仿佛告訴了别人,她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會離她遠去。
殷禾隻略微遲疑了一瞬,便若無其事地笑笑:“沒有啊,能發生什麼事。”
當天夜裡,殷禾又被拉入了一段幻境。
這次她又見到了謝遲,略微長大了些的模樣,已經有十三四歲的樣子,一如既往的清瘦,已經依稀能夠看得出長大後那副仙姿玉骨的模樣。
山林間極靜,隻聽得到夜風吹拂過山谷,帶來一陣陣樹枝輕擺的回響。
泛雪額頭上沁着些微的汗水,呼吸間有些急促。
他正背着那個叫做滿嬰的女子緩慢地往山上走,那女子似乎受了傷,滿身衣裙幾乎要被鮮血染透,那些血好像一直流不盡似的,一路走,一路滴下來,兩人走過的地方滿是觸目驚心的血痕。
少年的身體瘦削,清瘦的骨骼突起,硌地背上的少女似乎有些疼,她明明看起來虛弱極了,語氣裡還是帶着一絲調皮:“泛雪,你好瘦啊,背得我一點也不舒服。”
“不如你放我下來,讓我自己走吧,好不好?”
泛雪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眼神裡透出一絲懊惱,最後卻什麼也沒說,隻将唇抿成了一條直線,身後的手微微用力,将滿嬰的身體往上擡了擡。
可惜身後的人似乎并不配合的樣子,她伸出手掐了掐泛雪的耳朵,少年卻并不為之所動,腳下不停,繼續穩穩地向前走。
“放我下來,放我下來!”滿嬰在他身後張牙舞爪地抓了一把泛雪的頭發,他被扯得微微向後仰了仰,卻并不生氣,依舊一副好脾氣的樣子。
依着滿嬰的意思,走了幾步就停了下來。
“怎麼了?”他将滿嬰放在樹下,用手輕輕托住她的頭,蹲在她身旁,仿佛對待一個極易破碎的瓷器般小心翼翼。
滿嬰看起來實在傷得很重,面色因為失血有些蒼白,她有些氣惱地望着自己身上的傷:“你别小看我,這些傷很快就會好了,我可是很厲害的。”
泛雪黑沉的眸子注視着她,隻問她:“告訴我,是誰傷了你?”
滿嬰看着他這模樣,支支吾吾道:“人太多,記不清了。”
她自信地拍拍胸脯:“你放心,等我好了,我便殺回去,打他們個滿地找牙。”話畢,蒼白虛弱的臉上多了幾分鮮活的生氣,笑起來的時候,眉眼彎彎,仿佛整片天空的星星都落在她的眼中。
泛雪沒有說話,仿佛洞悉了一切的樣子,還是那副模樣,他不說,就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滿嬰對上泛雪的視線,笑容漸漸落了下來,那些鮮活的表情一眨眼間就消失不見,她仿佛再也撐不起那些假作輕松的笑意,隻能面無表情地看着泛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