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吟已經想起了這巨獸是何方神聖了。
她出世之前,神識在星霓海的岸邊遊蕩時,與這厮遠遠地有過一面之緣。
它不就是和沈蘭息立下契約的那隻海蛟嗎?
都和人稱兄道弟了,還刮風下雨,掀起大風大浪阻攔他的前路,又毀他的小船取樂,它失去的那點蛟毫還真是有那麼點活該。
沈蘭息有點不耐,伸手在蛟背上叩了叩:“差不多了,師弟。”
風吟不明白海蛟怎麼就成了沈蘭息的師弟了,但不久後她就不在意這個了,因為海蛟停下激烈的上下亂飛行為後,她覺得身上安逸多了。
沈蘭息松開了她,她便自顧自地在蛟背上找了個平坦的地方,坐正了身子。
海蛟有點在意沈蘭息的措辭:“怎麼是師弟啊,你要找一個門派裡的師叔給我當師父?不要吧,能不能找你的師伯收我為徒,我想當你師兄。”
沈蘭息淡道:“你入門比我晚,就算拜我師伯為師,還是得叫我一身師兄。”
海蛟“哼”了一聲:“你那就沒有太師父,太師伯之類的老東西還收弟子嗎?”
沈蘭息面色不霁,沉聲道:“蛟毫又不想要了?”
“就知道威脅本大爺!你和我背上那女子說話時,倒是輕聲細語,溫柔得很。都說人族見色忘友,見利忘義,我看他們說得沒錯。”
風息雨定,月亮又從烏雲後面探出了頭。
風吟不甚在意他們在說些什麼,她隻是俯視着海面,看着水裡的月亮比最初變得更明亮了一些。
沈蘭息沒理會海蛟那番話,隻問了句:“快到了?”
“……快了,别催。”海蛟回完話,困得打了個哈欠,就不吱聲了。
周圍終于變得安靜了不少,風吟索性在蛟背上平躺下來,一點一點放空自己。
萬籁俱寂,隻有海風和海浪的聲音,在長夜的間隙流淌。
昨日已經過去,明日尚未到來,兩人得以暫且放下白日裡的紛擾,在無垠的世界裡做一粒塵埃。
海蛟将兩人放在島嶼邊緣時,風吟剛從淺寐中醒來。
兩人上了岸後,海蛟把它的腦袋枕在了岸邊的細沙灘上:“這周圍有些藍靈芝,忙你們的去吧,爺要先打個盹。”
沈蘭息道:“謝了。”
他剛準備開始采集,海蛟又開始絮絮叨叨地說道:“你怎麼和這樣的女子厮混在一起,她的模樣又不好看,你的審美肯定有問題。”
沈蘭息轉頭往這邊看:“什麼厮混?”
海蛟的眼皮愈發沉了,嘴裡還不得閑:“按我們海蛟一族的審美,世間萬靈,都要以眼小為美,膚色暗沉為美,你看看她,眼睛大得和銅鈴似的,我多看她一眼,便覺得她的眼睛要叮鈴鈴鈴鈴地發出一串響聲來。”
風吟反駁:“有點言過其實。”
海蛟繼續:“皮膚也白了些,在深海裡,這種膚色,是很容易招來天敵的……”
風吟對這個話題有點興趣,她回問:“海蛟一族的天敵是什麼?”
海蛟兄弟停頓了一下:“……沒有,現在沒有了。那些都是遠古時代的事情了,我們一族現在在海裡,可以橫着走。我們在海裡有無盡的礦藏和寶物可以享用,人族此生難得一見的各種生靈,都是我們餐盤上的小小珍馐。”
風吟點點頭:“嗯,那你為什麼要上岸拜師學藝呢?”
“……”海蛟像是被話茬哽了一下,它一下子精神了不少,睜開了兩隻大眼睛,“在海裡活了太久,什麼都不缺,也是會膩的,偶爾會想體會一下,你們這種無聊貧瘠的生活。”
風吟想了想:“海裡很好,很自由。等你上了岸,就不用再被族人的觀點影響了。而且,長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海蛟歪了歪頭:“是什麼?哈哈哈,你也卡殼說不出話來了吧。我倒想問問你,你為什麼要殺了沈蘭息?他人不壞,脾氣是大了些,但是也罪不至死呀。”
風吟愣了一下,她并非沒有想過這一層。
他說得有些道理。
她隻得說道:“我會再想想的。”
海蛟哈哈大笑起來:“你們之前在船上說的話,我都聽見了。我原本以為是你本性太壞,看來是你還不明白。你這個大傻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們兩個大傻子!”
沈蘭息已經采了不少藍靈芝回來,遠遠地對海蛟說道:“不是說打個盹嗎,在說夢話呢?”
海蛟陰陽怪氣道:“我在想,我的師父什麼時候來接我回長晏宮。”
沈蘭息吐出二字:“明天。”
海蛟不說話了,興奮地搖了搖尾巴。
風吟這邊也已經采了一些藍靈芝。
沈蘭息需要的數目并不多,兩人夜間的餘暇很少,這會兒又該回去了。
回到了卯月樓,淩子殊的呼吸已經很均勻,邊上有人正常走動也毫無反應,顯然是睡着了。
風吟和她的三隻小傀儡說了晚安,就自顧自回了閣樓,蓋好被子躺下了。
屋外傳來了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