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振清在眠龍淵受的些許外傷微不足道,在問心關的經曆卻有些大事不妙,剛遭過道法反噬,回來又是大驚大怒,氣血翻湧起來難以平複。
垂眸對上贊於菟的眼睛,他這一回真正是認錯的神情,緊接着又伸臂意圖抱自己去榻上。姜振清按住他,不開口贊於菟也明白是什麼意思,不要說找借口拖半日,現在是半刻也拖不得了。
贊於菟終于老實交代:“你安置下來的那批遺孤,我已經給他們種好靈根了。”
姜振清愕然:“什麼?”
“其實還差十幾個,再有半日才能全部種完。”
“所以瑤迦去抓你的時候,你是剛從基地出來。”
“是。”意圖隐瞞的核心已經暴露,其餘的贊於菟也不用藏着掖着,竹筒倒豆子一般說下去:“種靈根要消耗氣機,雖然我身上氣機充裕,但獸族和人族的氣機是不同的,隻有從人族身上獲得的氣機才能用于人族。”
姜振清自然一點即透,白虎以殺證道,開戰是最簡單直接的撷取氣機的手段。但這一折騰是明晃晃的本末倒置,就為了這件事把現有的布局攪的一團糟,還是太古怪了。
總算是審到事出有因,姜振清緩了口氣,“你這麼着急種靈根做什麼?”
“因為你回來就要做這件事了。”贊於菟起身把她抱到榻上,這一次姜振清沒拒絕,吞了兩粒丹藥,經脈中的靈氣平靜下去,才後知後覺他的言外之意。
姜振清說:“不想讓我消耗氣機給他們種靈根,你可以跟我商量的。”
贊於菟麻利地點起桌案旁的木髓小爐,浸入常用的藥包,操縱靈氣調整火力時兀地發問:“你會聽嗎?”
對面人沒有應聲,幾息間隻剩爐上藥茶咕嘟咕嘟煮制的輕響,靈霧蒸騰而上掩住面容,仿佛連無奈的聲音也随之變得有些模糊:“這是非做不可之事,付出代價也是理所應當。”
“你快要垮了。”贊於菟揮手散了散霧氣,璨璨金瞳直勾勾盯着她略有些慘白的唇色,“再這樣透支下去,很快。”
像是一記重錘不留情面地砸下來,砸得姜振清心口顫了顫。從沐天虞死後,到踏入流放之地成為站穩腳跟的新晉領主,這段日子裡她沒有真正休息過,甚至連真正的放松也沒有。身體到了某種極限不要緊,隻要她腦中的弦還未崩斷,就足夠維持一個領主的姿态,哪怕是洛瑤迦和溫巨這樣的心腹也發現不了太多端倪。
唯有贊於菟看得透她的狀況。
果然神獸的“嗅覺”格外靈敏,還是他真的已經了解自己到如此地步了呢?姜振清知道他說的沒錯,這一趟眠龍淵的問心體驗,已經清楚地讓人看到,心弦也繃到瀕臨極限了。
姜振清輕輕點了下頭,認可了他的判斷,但緊接着就斂眉沉眸,嚴肅神情,開口說:“即便如此,你也不可以替我做任何決定。”
“往後我問什麼,你答什麼,不可以有任何隐瞞,例外僅此一次,否則我不會容忍身邊……”
“别、别說。”
贊於菟打斷她的話,他知道她這樣鄭重其事就是動真格的,無論如何都不想聽到她說離開她身邊。
“我聽懂了,我記住了。”贊於菟作出承諾,把藥茶遞過去,姜振清沒接,手越過杯盞,觸摸到他鞭痕觸目驚心的脖頸。
贊於菟連個嘶聲都沒洩出來,反倒傾身用傷痕去蹭她的指尖,姜振清抽手斥道:“别以為這樣就能輕輕揭過了。”
這就是輕輕揭過了的意思。
贊於菟低笑一聲,又小心開口:“從那片萬獸遺域回來之後,我其實領會了不少東西,你可以交給我更多事,我會做好的。”
姜振清思索着用指節叩擊桌案,贊於菟如今是她身邊修為最高最值得信任之人,單純用作征伐的武士确實浪費,不過她還不知道贊於菟如今在“人”的處事上到底領會到什麼程度,不如就用眼前這個爛攤子考察一二。
一盤壘成三角山的卷宗推到贊於菟面前,姜振清示意他先通覽一遍,然後問:“你新擴張的那些區域,收編進來的元嬰修士有多少?”
地盤是贊於菟親自去打的,元嬰修士又數量稀少,他記憶裡就有答案,于是迅速答道:“統共也隻有三個,而且都一樣是元嬰中後期。”
姜振清點點頭,“這三個人和原本他們手下的弟子,如今的局勢情況下,你要如何安插進楓山雲境使之融入?不拘打散還是合并,想新增分堂、長老位也都可以,說說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