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禦書房,蕭祺看到幾位他召進宮的大臣已在等候。
一大臣遞上奏疏:“陛下請看,這是我找到的闫玺一黨犯下的罪證,真是罄竹難書,令人發指。”
接過奏疏後仔細閱覽,蕭祺氣得手都在發顫。
他的目光落在沈然身上:“朕現在下旨,封你為兵部尚書。命你和刑部侍郎薛揚速速今夜帶人抓住叛臣闫玺和宇文竑,徹查駱家的事。”
沈然領命:“臣定會捉住奸賊,不辱皇命。”
衆臣驚異蕭祺突然大動幹戈要查闫玺,還特地指派了一個曾經連名字都沒聽說過的人去辦這件事,人人感到奇怪。可他們知道蕭祺從來做事都雷厲風行,殺伐果決,都低頭不敢言,得了各自的指示唯唯退下。
忽而書房變得空落落的。
走到窗前,見此時明月初升,蕭祺望月喃喃:但願一切順利。
銅鼎香煙缭繞,蕭祺合眼用手支頭,側卧于一張紫檀雕螭龍美人塌上,聽到流火來報,如蟬翼般的睫毛顫動幾下後睜開眼:“人抓到了麼?”
“抓到了,闫玺合家八十幾口人都關進了诏獄,等待發落。隻是...”
“隻是什麼?”
“宇文竑不在家中,整個尚書府空空蕩蕩,隻有一個老翁在守着。”
“這麼說來,宇文竑已經跑了?”
“沈大人已經去追了。”
蕭祺聽到消息,頓時臉色陰沉:“走,随我去诏獄。”
才剛走到刑訊大牢門口,蕭祺就聽到一陣殺豬般的嚎叫聲,他鄙夷看了眼綁在刑架上的闫玺,見他渾身是血,不停呵喘,頭發亂如蓬草,全然沒了平時的得體模樣。
闫玺看到他,眼中閃出一瞬亮光:“皇上,我冤枉啊。”
“說,你覺得哪樁事冤枉你了?是賣官鬻爵,結黨營私,還是陷害忠良?”
他故意在最後幾個字上落音很重,闫玺也是混官場的老油條,自然明白他敲打的是什麼。
“罪臣确實一時糊塗,做過幾件越界的事,可陛下,駱有懷的事和我無關啊,那都是宇文竑的主意。罪臣輔佐陛下多年,對陛下的心日月可鑒,您一定要相信我啊,莫聽那些小人偏私的讒言啊。”
“哼,沒有你的幫助,宇文竑以前就是一不得志的落魄世家子罷了,此事你難逃幹系。你可知他逃哪去了?”
聽到說宇文竑沒被捕,闫玺很是詫異:“他逃走了?”
觀他神色,蕭祺判斷他确實不知宇文竑的事,再聯想到他回宮的事也是保密的,他們應不知自己回來就立馬清算罪行的事。如此推想,宇文竑應該是在他回宮前就走了。
難不成他消息如此靈通,知道自己要辦他?
又或者,他聰明至極,早料想事情會敗露,所以逃走了?
從诏獄出來,他都在想這件事,并加派人手,幫助沈然找人,誓要找到宇文竑。
他是陷害駱家的主要罪人,可若人都沒找到,想要給駱家翻案,怕是難上加難。
已經月餘沒上朝,次日在朝堂上,大臣們連珠似的上奏事情,蕭祺仔細聆聽,處理要事,時間一晃就到了晌午。
眼看臣子們奏請的事已經忙得差不多,他抛出了駱家的事。
“這次微服出訪,本為處理機密要事,可誰知竟偶然得知一樁瞞天冤案。前兵部尚書駱有懷竟是遭奸人陷害,落得自戕在獄,家人流放的下場。故朕決定,下達罪己诏,向世人忏悔,并重審駱家的案子,昭雪冤情。”
他的話出口,如激萬丈重浪,衆臣訝然,當即在朝堂上議論得不可開交。
很快,一個身子略微腫胖的中年男子站出來道:“陛下,此事萬萬不可。現如今,重要罪人宇文竑不知所蹤,此案又從何查起呢?再者,世人都已知駱家判了通敵的罪名,輕易推翻會嚴重損毀皇家的顔面啊。”
此人說完後又陸續出來好幾個人反對:“是啊陛下,與其推翻之前的判決,不如下旨赦免駱家還在世的人的罪責,将他們從北地接回,再予以撫恤。若翻了案,皇室的顔面何存?”
蕭祺冷眼望了望底下站着的人,大多都是闫黨,他們無非是想抓住宇文竑已經逃離這個事做把柄,為闫玺開脫罪責,好重振黨羽的威風。
說什麼替皇室顔面着想,哼,不過是個借口。
他又怎能讓他們如願?
可現在難辦的是,聽刑部尚書來報,闫玺咬死了不松口,不承認是自己指使宇文竑這樣做的,又未找到别的證據證明闫玺與駱有懷一案有直接關聯,還是無法為駱有懷翻案。
幾人不依不饒在朝堂力聲勸阻蕭祺,聽得他火大,可若沖他們發火,會顯得他在此事上太過着急,難免不會又有别有用心的人牽引到駱卿安身上,蕭祺隻好強壓下了怒火,冷沉着臉下了朝。
他心情煩躁,兜轉到禦花園,盯着池塘的魚發了會呆,終是耐不住性子,往毓秀宮處來。
老遠他就看見紅牆宮柳,莺停翠枝,心情也莫名跟着飛揚起來。
守在宮門前的侍衛欲進去通傳,被他叫住,自己邁步進來,看到兩個丫鬟正坐在石凳上做針線活。她們看見他,唬了一跳,忙起身行禮。
蕭祺問道:“駱姑娘呢?”
“在裡屋呢,我們這就去叫她。”
他坐在外廳裡,不多時就看到駱卿安來了,但她依然繃着臉,沒什麼表情,見到他隻是微微福了下身子,便再無多話。
“今日可好?宮裡的膳食如何?”
“很好。”
“我記得你愛吃各色小點心,有什麼想吃的,叫人和禦膳房說,千萬别拘着。”
“知道了。陛下還有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