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啦,走啦,上課去了——”
宮本美代拍了拍緒方紗紀的肩膀,說,“你看,教室裡都沒什麼人了。”
“啊……下節上什麼來着?”
緒方紗紀緩緩擡起頭來,眼下的黑眼圈把宮本美代吓了一跳。
“上美術,這次是室外寫生……你這是怎麼回事?”她忍不住問道,“熬夜追番了?還是打乙遊?”
“在你心裡我是這麼沒有自控力的人嗎?”緒方紗紀攤開手,死氣沉沉的臉上好歹有了些活力,“我是熬夜趕稿!趕稿知道嘛!”
宮本美代猜到了些眉目:“那個新聞部通訊稿?”
“是啊……”緒方紗紀歎了口氣,好不容易精神起來的人又蔫了下去,“排球部那篇就卡住了,連帶着籃球部那篇也沒寫出來。下周一要交,今天已經周五了……”
沒人喜歡完成任務,緒方紗紀也不例外。不過,她以前的确很少拖這麼久,新聞部的任務基本一兩天之内就能完成。
不知道為什麼,這次不太一樣。
晚上,完成當天的作業之後,緒方紗紀會攤開橫線紙,對着空白的紙張發散思維。她一貫的行動步驟是,先回憶起最印象深刻的幾個畫面,以此作為詳寫的錨點,然後再将其串聯起來。
但這次總會卡在第一步。
……印象最深的畫面全是影山前輩的動作是怎麼回事?
其他人都幹了什麼來着?
這可不是個人報道啊喂!快想起來!
……想不起來。
原本隻是疑惑,拖得久了就成了淡淡的煩躁,尤其是周四的晚上。緒方紗紀很少被什麼思緒拖住,因而這次的情況讓她心裡有些不知所措,無意識地就啟動了防禦系統。
“肯定是前輩的原因。”
她蠻不講理地念叨着,在房間裡轉了一圈又一圈。時針指到了十二,她歎了口氣,決定先去樓下倒點水喝,換換心情。
書房門口遇見了同樣在趕稿的緒方駿。兩雙無神的眼睛對視的時候,緒方紗紀突然就理解了他對工作的怨念。
“爸爸,你說對于一篇新聞稿來說,最重要的是什麼?”
在父親開口之前,緒方紗紀率先有氣無力地問了一句。
“嗯?……客觀吧?”他被問得一愣,但還是認認真真回答了,“記者不可以摻雜太多個人感覺。”
好嘛,她現在客觀不了一點。
“最近學習很累嗎?我十月底要去東京出差一趟,出發那天恰好是周六,你要不要一起去轉轉?”緒方駿關心地問。
“那我怎麼回來?”
“坐新幹線啊。”
“好麻煩。再說吧。”
要是以前,她可能高高興興地就答應了。不過在眼下深夜趕稿的情況下,緒方紗紀對一切事物抱有平等的冷漠。
時間回到現在,她依然什麼都沒寫出來,但課還是得上。緒方紗紀和宮本美代一起去美術教室扛了畫闆往操場走,路上還在想稿件的事。
“你之前問我,你最近有什麼變化,現在我有答案了。”宮本美代側過頭看她,“你終于會煩惱而不是每天傻樂了,簡直是醫學奇迹。”
“好過分!”緒方紗紀吐槽道。
“人都讨厭煩惱,但很多時候正是煩惱抵消了空虛感呢。”
“什麼啊……”
正要反駁兩句,“空虛感”這個關鍵詞讓緒方紗紀瞬間警醒。
交換身體的關鍵,她最近都快忘了這件事了。
是煩惱填補了空虛感?
不對,她一開始沒有夢想也是煩惱啊。最近的煩惱有什麼不同麼?
“也許問題的關鍵不是煩惱……”
在操場邊擺好畫闆時,緒方紗紀喃喃自語道。
填補了空虛感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呢?
“今天就以操場上的某樣事物為題,大家可以自由地畫。下課之前至少把草稿畫出來哦。”
美術老師把大家帶到一片樹蔭下,笑眯眯地宣布。空曠的地方聲音消散很快,坐在角落的緒方紗紀其實沒有聽得太清楚。
不知是不是熬夜的原因,她感覺心跳有點快。
“你發什麼呆呢?快畫啊。”
宮本美代在旁邊催促道。她總覺得這位朋友就好像是她的另一個妹妹一樣,必須得時刻關注着才行。
“美代,要是我猝死了,記得把我送醫務室。”緒方紗紀捂着心慌的胸口,生無可戀地道。
“你就熬了一次夜怎麼可能猝死啊!”
像個真正的小朋友一樣,緒方紗紀被罵了一句就開始聽話,很沒骨氣。下課之前畫出草稿,肯定是沒有多餘的時間讓她糾結該畫什麼的,她閉上眼睛,決定就畫睜開眼之後看見的第一個事物。
閉眼,睜眼。
一群人烏泱烏泱從眼前走過。她手一抖,鉛筆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