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習賽的對手不難對付。第一局拿下後,影山飛雄走到場邊拿起水杯,一邊喝水一邊思考剛才的比賽。
日向的直線球失誤率已經夠低了,正式比賽時大概可以用。不過也得考慮到他打好一個球就飄飄然的可能,傳球要謹慎。
田中前輩的扣球力度比去年更強,關鍵時刻可以作為正面突破攔網的武器。
說到攔網,月島的攔網高度是不是又變高了?這是練習賽,他可能還沒有全力起跳,那在正式比賽的時候……
影山飛雄放下水杯,撩起搭在頸部的毛巾擦汗。劉海濕哒哒地貼在前額,很不舒服,他用毛巾胡亂揉了揉,于是頭發一縷縷淩亂地蓬松開來,隻能再用手指理順。
有點麻煩,他想,是不是該換個發型了。
該思考的事差不多思考完了,五感開始接收來自外界的信息。體育館裡略帶回音的噪聲一如既往,大門敞着,帶進來黃昏的風。隊友們說話的聲音慢慢被風吹散。
好像還有别的。
影山飛雄深吸一口氣,根據以往的經驗判斷出這是與比賽無關的信息。
是一道視線。
随着排球部去年在春高打出名氣,豪強的地位再次确立。高一新入部成員數量遠超前幾年,縣内各校還常常前來參觀學習,哪怕是練習賽也會被圍得裡三層外三層。影山飛雄原本已經習慣了他人的視線。
但這次不一樣。
有種所作所為全被看透了的感覺。
既然如此,罪魁禍首隻可能是一個人!
某個角落,新聞部的成員們正坐在一起觀賽。因為經常寫報道,大家對各種運動的規則都有了解,所以看起比賽來沒什麼障礙,很快就代入了情緒,“接得好”“發個好球”等聲音層出不窮。
“和前幾年一點都不一樣了啊。”三年級的前輩抹着淚感慨。
“早知道我也加入運動社團了。”蠢蠢欲動的一年級大膽開麥。
“誰說的?!”鶴見葵轉頭怒吼,難得有部長的樣子,“簽了賣身契就不能走了!”
另一位三年級前輩小聲道:“阿葵,不要把入部申請書說成賣身契啊……”
就在這時,緒方紗紀感受到了一陣殺氣。在影山飛雄的眼神掃過來之前,她眼疾手快地拿筆記本擋住臉,随即聽見周圍的人倒吸一口涼氣:
“哇啊,那個二年級學長看過來了!眼神好兇!……”
“是我們聲音太大了嗎?”
“不會的吧?排球部自己的一年級聲音大多了啊……”
緒方紗紀:對不起,十有八九是我的問題……
她最近發現,自己可能确實有點角色扮演的能力。番不是白看的,文不是白寫的,角色不是白揣摩的,這才交換過三次,她已經熟悉影山前輩的行動模式了。
就拿剛才打個比方:
哨聲響起,第一局結束。影山飛雄往休息區走。
緒方紗紀腦中自動打字:剛才的比賽沒什麼大問題,比起跟隊友交流,影山前輩肯定會先喝水吧。嗯,右手拿杯子,左手開蓋。左手叉腰,喝三口。嗯,開始擦汗,然後擦劉海,揉一揉,理一理,嗯,很麻煩吧,前輩是不是想換發型了……
一串想法不受控制地出現在腦海中,全都是殘留在靈魂上的身體記憶。
想到這裡,她短暫地走了個神。不知道以前輩的審美會剪出什麼樣的劉海呢……怎麼有種不好的預感。
糟了,前輩好像察覺到她的視線了。
低頭低頭,别和他對視!
……總之剛才的經過就是這樣。
緒方紗紀覺得這不是她的錯。
她仔細思考了影山飛雄會不會也熟悉了她的行為模式,最終很快得出結論:不會。托她平時經常犯中二病的福,交換身體時影山飛雄完全沒必要扮演她,因而大概沒有留下相關記憶。
……哇哦,她的可塑性和容錯率簡直大到驚人。
第二局開始的時候,緒方紗紀就沒再盯着場上看。她知道影山飛雄打起球來就是百分之百全神貫注,但還是擔心自己的注視會影響到他。
話說,前輩剛才會直接看過來,是不是說明他們之間的關系變好了,和昨天的鬥嘴一樣?
心裡胡思亂想着,緒方紗紀又沒忍住往場上看了看。小小的排球在天上來回倒得飛快,不仔細瞧根本連軌迹都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