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課前的這幾分鐘對影山飛雄來說無比艱難。
周圍同學一刻也不停地搭話,聊的都是番劇和遊戲之類的話題。他不怎麼把精力分給排球以外的事,見含糊其辭已經無法應付,就索性正經地對同學們說:
“那個,其實我不是緒方紗紀。”
少女的聲線讓這句話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他沒把名字記錯吧?
然而大家僅僅是互相對視了一眼,下一秒就發出毫不掩飾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你這次演得還挺投入的嘛!上次的陰郁病嬌少年隻堅持了半小時就破功了,我倒要看看你這次能堅持多久哈哈哈哈哈哈哈——”
真是一句話也說不下去了。
第一節課完全沒聽進去。下課之後,出于尋找原身和躲避熱情的雙重目的,影山飛雄踩着下課鈴沖出了教室,一邊走還要一邊适應幾乎沒什麼肌肉的雙腿和變矮的視角,身心俱疲。
等等,“身”心俱疲?他才沖了一層樓居然就累了嗎?這種感覺和比賽打到第三場差不多啊!
影山飛雄郁悶地停下腳步,在二樓樓梯口站了一會兒,生平第一次在運動一分鐘後歇腳。
說實話,從早上睜開眼到上課前,他始終覺得自己還沒睡醒。不過現在他的想法改變了,周圍的一切都很真實,從教室的環境到疲勞的感覺。如果是夢境,不會這麼真實。
也許是常年打比賽的原因,面對交換身體這種超自然現象,影山飛雄覺得自己還算淡定。他的思維很自然地轉到了排球方面。
——臨近期末考試,比賽都暫且告一段落,部活的強度也減小不少,哪怕幾天之内換不回來,應該也不會對訓練造成特别大的影響。
至于其他方面,倒是沒那麼重要。
也不知道為什麼,影山飛雄潛意識裡認為不會出現身體換不回來的情況。
他已經身處高二的教學區了。正值課間,樓道裡人來人往、喧聲不絕,因而低頭思索的他起初并未注意到那幾句小聲的呼喚。
“……”
緒方紗紀就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用着自己不習慣的身體,滿臉欲言又止的樣子。如果猜想沒有錯,她的原身裡應該就裝着影山前輩的。
她一邊莫名心虛地瞄着周圍的情況,一邊重振旗鼓,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急切地道:
“前輩?前輩!”
聲帶振動的感覺和以前不一樣,她還是沒太習慣男生發聲的方式。好在沒有和處于變聲期的男生交換,不然她可能會考慮一整天不吭聲,以免損壞别人的嗓子。
話說回來,以第三視角看自己真的好奇怪。緒方紗紀以前隻覺得粉色頭發會顯黑,沒有考慮到其他方面,而現在才發現這個顔色出乎意料地顯眼,以至于她一出教室門就注意到了。
粉色的頭發有點亂……沒事,這種時候就不要在乎細節了。衣服看起來挺正常的,好在她前一天晚上沒有脫校服就睡着了。
還有,原來她有這麼矮嗎?一米五八的身高,在日本女性中處于平均值附近,可為什麼現在看起來就和小學生一樣呢……?
剛思索了一半,眼前的粉毛女生就倏地擡起頭來,那雙以前每天照鏡子都能見到的杏眼氣勢突變,向緒方紗紀投來十分不善的眼神。
什麼情況?
緒方紗紀後退半步。因為腿比以前長了,後退的距離比預想的要遠。
她前一秒還在驚訝自己的眼睛居然能有這樣的眼神,後一秒就自動把這個眼神平移到了影山前輩原本的臉上,行雲流水地想到一個問題:打比賽的時候,對手不會被這個眼神吓哭吧?
可是影山前輩為什麼要對他自己的身體露出這樣的眼神啊?難道是對占了他身體的緒方紗紀感到不滿嗎……
緒方紗紀的腦海中閃過無數可能性,就是沒想到影山前輩的眼神本身就是這樣。
事已至此,先鞠躬吧。
緒方紗紀能屈能伸地鞠了個躬:
“對不起。”
因為複盤IH而眼神逐漸銳利的影山飛雄:?
.
“啊哈哈,原來前輩在想事情啊,是我理解錯了。”
了解了前因後果的緒方紗紀讪讪一笑,随即感覺臉部肌肉有些僵,好像不太擅長做出“笑”的動作。
啊,忘了影山前輩很少笑的設定了。
她自覺地把翹起的嘴角按了下去。
影山飛雄對她的一系列行為表示不解。
“那個……前輩對交換身體的契機有什麼頭緒嗎?”她決定先談正事。
對着自己的臉喊前輩,一般人還真沒這經曆。
對方果不其然搖頭了:“沒有。”
“沒有啊……”
雖然大家都是學生,不用去适應對方的工作崗位什麼的,但畢竟彼此的生活還是有差異,假如長時間不換回來肯定不行。況且,再過幾天就是期末考試了。
期末考試,對學生來說可不是小事。
“前輩,如果在期末考試之前換不回身體,我大概考不出什麼好成績……您不要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