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景月跟着李奕藍去了村小,這裡說是個學校,卻僅僅是一棟兩層小樓,小小的操場上立着一根旗杆,旗杆上五星紅旗在随風飄揚。
這裡的學生并不多,一個年級七八個。張景月是以小學生心理健康課輔導老師的身份入校的,校長說心理課不用分年級,于是把所有學生都湊在了一起,叫張景月輔導他們。
再一次站在講台上,室内的學生卻大不相同,鄉鎮裡孩子衣着不如城裡的學生光鮮漂亮,常年被豔陽暴曬的臉蛋也是黑黝黝的,現在是冬天,一些孩子臉上幹燥起皮,又紅又黑,還有的,鼻子上還吊着兩串亮晶晶。
城鄉的差異不僅從孩子們的衣着神态上表現出來,教學環境也是天差地别,教室裡牆皮脫落,牆面斑駁嶙峋,牆角縫隙内堆積的都是白色牆灰,講桌是一張掉了漆的黑色長條木桌,上面橫七豎八躺着長短不一的粉筆,教室内沒有多媒體,上一節課語文老師留下的手寫闆書還在上面。
孩子們的學習環境雖不同但身上的頑皮勁兒都差不多。
張景月做完自我介紹後,有調皮的孩子就舉手站起來問了:“老師,什麼是心理健康啊?蔣小明老是在上課的時候對着我放屁,他是不是不健康啊?”
孩子此話一出,教室内哄然大笑,名字叫蔣小明的羞紅了臉,頭幾乎要埋到課桌裡。
很快又有學生問:“老師,老師,還有許遊海也是,他老是扣自己的肚臍給大家聞,他是不是也有病啊!”
“老師,杜笙笙上課不穿鞋,總是搞得教室臭烘烘的,徐老師說他他也不聽,他肯定也有心理問題,對不對?!”
“老師老師....”
此起彼伏的問題,哄鬧嘈雜的教室,張景月一個個安撫,給他們一一區别什麼是心理疾病和生理問題,還有什麼叫做單純的惡作劇,一節課講完,他嘴巴都說幹了。
快要下課的時候,他發給了孩子們一張心理健康問卷調查表,叫他們拿回去寫,給自己評分,發調查表的時候,他一個學生一個學生的念過名字。
“餘嬌”
“到!”
“蔣小明”
“到!”
“楊媛媛”
“到!”
“陳梅梅”
“......”叫到這個名字時,教室内無人應答。
“陳梅梅...”
張景月再次叫了一遍。
學生們面面相觑,依舊沒人回答,張景月擡起眼來,方才被叫過名字的餘嬌舉手說:“老師,梅今天沒來上課。”
“沒來上課?”
“可是我這邊沒聽徐老師說她有請假....”張景月道。
“我們也不知道她怎麼了。”學生說。
“哦,那最近她都有正常來上課嗎?”張景月順勢問道。
“是的,”餘嬌點頭:“就今天沒來。”
“哦,好。”張景月收拾東西,對孩子們說:“那我給班主任說一聲。”
張景月嘴裡的班主任 ,就是徐老師。
“對了,有沒有誰和她玩得好的,麻煩把這份問卷調查交給她一下。”
“老師,給我吧。”餘嬌舉手:“我住她家隔壁。”
“好。”‘
放學鈴聲敲響後,學生陸陸續續離開了教室,張景月背着包要離開時接到了李奕藍的電話。
李奕藍說:“你去陳梅家一趟吧,那姑娘出了事。”
“......”
“餘嬌同學,問卷調查表還是我親自送過去吧,你可以幫我帶帶路嗎?”
“啊,老師,好的。”餘嬌背着個書包,她留着波波頭,長相溫柔甜美,人也拘謹害羞,跟張景月走着,竟有些同手同腳。
不像在課堂上的回應自如,單獨相處時,他感到餘嬌有些戒備和緊張。
兩個人走在田間小路上,張景月看見她抓書包帶的手都捏得死緊泛白。
以為她不自在,張景月便想方設法搭話。
“你叫餘嬌?”
“嗯。”
“平時和梅梅玩的很好嗎?”
“嗯。”
“你今年幾歲了?”
“十二...”
“十二啊.....那和梅梅一樣大哎。”
“嗯。”
“你和梅玩的最好嗎?”張景月旁敲側擊。
“嗯。”
“那你們通常會去哪裡玩啊?”
“家裡...和學校。”餘嬌慢吞吞說。
“沒有了?”
“嗯。”
這姑娘話實在少,人也拘謹,張景月就從兜裡掏出師父給他的糖,遞給小姑娘,想和她拉進關系,讓她别那麼害怕。
是的,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