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信安微笑着:“現在沒時間陪你,你先去樓上等我,我和這位小朋友說完話就去找你。”
富二代揚了揚眉毛,點點頭,便與王信安擦身而過,臨走時還沖着何思眨眨眼,輕聲笑道:“小朋友好福氣。”
何思有些不知所措。
王信安笑着抽出椅子示意何思坐下:“别理那個家夥,他就喜歡開别人玩笑。”
何思連忙道:“沒關系。”
而坐下後,在明亮的燈光下,何思才真正看清了王信安的模樣。
雖然王信安看起來三十多歲,但周身成熟穩重的氣質卻表明他已到不惑之年,剛才在黑暗的燈光下何思誤以為他與杜慈竹長相相似,但現下看來他們卻大不相同了。
杜慈竹長得很幹淨,笑容溫暖如春,不含一絲敵意,看上去就是陽光開朗的鄰家大哥哥,但王信安顯然更精明,他舉手投足溫潤有禮,待人接物不出絲毫差錯,如此幾近完美的禮數給人一種隔閡感,甚至帶有侵略性,讓人不大敢接近。
王信安要了兩杯茶和幾盤點心,待到菜品上齊後他才開口道:“這些甜點是國外頂級的糕點師所做,每一道都選用最天然的原材料制成,吃起來甜而不膩,你嘗嘗吧。”
何思雖說家境也不算太差,但受老一輩人的影響,何春芳過日子比較節儉,所以何思自然也從未踏足過這些高檔餐廳,他本身對吃食要求也不算太高,尤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更不可能做出太失禮的行為。
何思象征性地接過王信安遞過來的點心,吃了一小口,然後便說道:“剛才的事真的多謝您。”
“多說了沒事的。”王信安用紙巾擦擦手,“你不用太記挂在心上。”
“不過我有一件事不太明白,我們萍水相逢,王先生為何對我盛情款待?難道隻是單純因為有緣嗎?”何思澄澈的眸子直盯着王信安,雖說他隻是個學生,但卻不傻,這種人突然邀請素不相識的自己,因為什麼大家都心知肚明。
王信安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繼而,他卻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歎了口氣:“你……真的不記得我了?”
這下輪到何思困惑不解了。
“我認識您嗎?”何思心中的警惕性開始降低,如果說這人是自己的熟人,那麼見到自己被困于窘境,并且之後主動邀請自己吃飯那也就很合理了。
王信安推了推銀絲邊眼鏡,似是有些遺憾,但轉而他又釋然地笑笑:“罷了,想不起來就算了,也好,也好。”
何思猶疑着,小心翼翼道:“請問您是……”
他實在想不起來自己在哪裡見過這麼一号人。
畢竟這麼衣冠楚楚彬彬有禮的人,如果真的見過一面,這輩子想忘掉都難吧?
何思突然覺得是不是自己有什麼問題。
杜慈竹見過他,眼前的王信安也見過他,隻有他一個人誰都不認識,誰也想不起來,他莫不是得了阿爾茨海默症?
王信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但片刻後還是緩緩道:“你記不起我也正常,我是你父母的朋友,在你很小的時候我就見過你,隻不過後來我出國了,最近幾年才回來,沒想到一晃多年不見,你居然都長這麼大了。”
他看着何思,唇邊帶着溫柔的笑意:“沒記錯的話,你是叫何思吧?”
王信安叫出了何思的名字,至此,何思幾乎卸下了心裡所有的防線,但在他心中仍有一事不明。
這麼想的,他也就這麼問出來了:“您是怎麼認出我的?”
王信安雙手交叉輕放在下颌,笑眯眯地看着何思:“起初沒認出來,但後來越看你越覺得像我認識的人。”
“你長得像你母親,但這雙眼睛卻和你父親一模一樣。”王信安似乎陷入了塵封已久的回憶,“都是那麼清澈,幹淨得沒有一絲雜質。”
何思這麼多年來還是第一次聽見除了何春芳和外婆以外的人談起自己的父親。
這麼多年來,他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一個什麼樣的人,身為人子,他居然對親生父親的為人品性一概不知,雖然他們有血脈作紐帶,卻仿佛人生過客,就那麼擦肩而過,彼此沒有留下任何痕迹。
明明是他将他帶到人間,但他們之間卻如兩條平行的軌道,彼此望得見,卻沒有絲毫交集。
所以不論任何人,隻要有人提到他的父親,他都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了解他父親的機會,他就這樣憑借着一點一滴的積累,在心中将這些零星碎片拼湊,逐漸拼成一個完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