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兩人在外面吃了點東西，趁着天黑前坐地鐵回了家。

隻是冬日白天時間太短暫了，出地鐵口的時候，外面已是星光點點。

大門口到小區還有一段距離，兩人并肩走着，都沉默不語。

昏暗的街燈照在路面上，夜愈發沉寂空落。

何思的内心亦是如此。

他就像一隻斷線的風筝，雖然獲得了自由，卻無依無靠，随波逐流。

這種飄忽不定的感覺令他害怕。

“杜慈竹。”何思突然開口。

“嗯？”身邊之人的聲音傳來，溫柔悅耳。

“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何思問。

杜慈竹頓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什麼，然後沉聲道：“是啊，這個問題你已經問過我了。”

何思急不可耐地追問道：“是在哪裡見過？”

這一次，杜慈竹沒有立刻回答。

何思越來越煩躁，甚至焦慮。

“圖書館。”

最終，杜慈竹輕聲說。

這個回答倒是出乎何思的意料，他驚訝地睜大了雙眼。

“我沒跟你開玩笑，我說的是……”

“是在圖書館，就是今天我們去的這家圖書館。”杜慈竹緩緩說。

何思的心漏跳了半截。

他隻去過一次湘津醫大旁的圖書館，這麼說，他和杜慈竹那麼早就見過面了？

可是為什麼？圖書館裡人那麼多，他也不過和其他人一樣坐在那裡讀書，為什麼杜慈竹偏就注意到了他？

還是說……因為他媽媽的緣故？

何思突然有點不高興了，他也說不上來是因為什麼，反正就是很不高興。

本以為眼前之人的溫柔都給了自己，誰曾想自己不過是對方為達到某種目的的棋子……

就好像班裡那些女孩子們經常讨論的：我愛的其實不是你，而是在你之前的她。

何思感覺自己酸溜溜的，又不好明确表示出來，索性沒等他想好要說什麼，杜慈竹就繼續說：“我那時去圖書館，碰巧看見你站在書櫃前翻書，我當時就覺得這小孩看着怪好看的，就多看了兩眼。你知道的，我就喜歡看小美人，雖然你沒有大胸細腰，但我也可以接受。”

話題逐漸又歪了方向，何思恨不能抽死杜慈竹。

但轉念一想杜慈竹不正經的漫畫封皮裡夾的是工作文件，就又有些心疼他了。

但突然，他想到了一個更重要的事情。

“你不是跟我說你沒去過那家圖書館嗎？所以你在騙我？”何思有些憤憤道。

杜慈竹終于忍不住，使勁揉了幾下何思的頭發，不聽話的頭□□花似的上下翻飛，被杜慈竹揉起又按下。

“杜慈竹！為什麼想跟你好好說話這麼難？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何思奮力躲開杜慈竹的撫摸，想去抓他不安分的手，卻被個子比他高出半頭的杜慈竹将了一軍，手腕反被杜慈竹牢牢抓在手裡，塞進了對方粉嫩的外衣口袋裡。

口袋裡面很暖和，帶着杜慈竹溫熱的體溫。

杜慈竹修長的手掌輕握着何思的手，何思瞬間便像溫順的小貓般一動不動了。

杜慈竹微笑着，唇邊呼出白氣，他的目光柔和下來，輕聲問：“冷不冷？”

冷，當然冷，冷得直哆嗦。

何思的手心因為緊張的緣故冒着冷汗。

“别是真發燒了吧？”杜慈竹領着他，兩人大步向家門走去。

何思氣得直翻白眼。

原來杜慈竹早就知道他沒發燒，那之前在圖書館還把他裹的像個球。

然而何思很快就嘴硬不起來了。

洗過澡後他本打算寫寫寒假作業，卻發現頭暈得厲害，全身酸痛沒什麼力氣。

看見何思恹恹的，杜慈竹将熱牛奶放在桌上後，就要去解他的睡衣扣子給他量體溫。

何思實在難受的沒力氣，隻得任由杜慈竹擺弄。

處在發育期的少年人一天一個樣，相較半年多前，何思的身量明顯見長，照這麼個速度下去，大學的何思肯定比杜慈竹高。

身量雖長高了，身上的肉卻一點沒多，杜慈竹每天變着花樣給何思做飯，也沒能讓竹竿般的身材健碩起來，後來杜慈竹開始懷疑何思是不是消化系統不大好，才會不長胖的。

不同于杜慈竹的瘦，何思的身體看起來是真的沒有什麼力量感，細胳膊細腿細腰，單薄得如白紙般吹彈可破，一看就像是跑幾步就會氣喘籲籲的體育差生，杜慈竹雖然也瘦，好歹還多少有點肌肉，看起來比較健康，何思可就真瘦得有點往營養不良的方向發展了。

人一瘦成這樣，體溫計就有點夾不住了。

杜慈竹把他生拉硬拽到床上，讓他乖乖躺好，何思也是個倔強的，手裡拿着生物書就不撒手，杜慈竹無奈，也隻得随他。

何思躺在床上，領口微敞，露出凸起的鎖骨，因為枕頭沒有放平，他的頭微微後仰，如此，喉結便極具誘惑力地凸起在光潔的脖頸上。

杜慈竹眉眼微顫，面上卻沒有太大改變，他動作極其輕柔，将體溫計放進何思的腋下，手不小心擦過何思略有些滾熱的肌膚，何思下意識地顫抖了一下。

“對不起，是我的手太冷了吧？”

若是平時，何思一定不會覺得有什麼，但這次杜慈竹太像因為尴尬而沒話找話了，他的手剛拿過熱牛奶，溫度比何思身上還要高一點，怎麼可能是因為涼才讓何思發抖的呢？

不論杜慈竹心裡想的是什麼，何思隻知道自己肯定是不清白的，他也不好回杜慈竹的話，隻能悶哼了一聲。

杜慈竹坐在何思身邊開始計時，何思一隻胳膊動不了，隻能用另一隻胳膊拿書，他的頭越來越沉，感覺整個人像被火爐炙烤着，全身酸軟無力。

杜慈竹見他這麼難受的模樣，眉毛微皺，再次用手試探了一下他額頭的溫度，恰好十分鐘也過去了，他拿出體溫計看了看：“你發燒了，我得去給你拿退燒藥。”

何思難受得緊，不置可否。

回來的時候，杜慈竹拿着一杯熱水和幾粒藥片回來，何思自忖這點感冒還難不倒他，便麻利地起身将藥吃了，然後重新躺回床上。

“還想吃點别的東西嗎？我去給你做。”杜慈竹坐在床邊關切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