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這就好像一場夢。樂呵呵的日子過得無比快,一下子,海薇珠要生産了。
“神女,用力啊!”
海薇珠裝得挺像,在裡面喊得石破天驚。
“我能進去嗎?”文鳐魚急得團團裝,還以為她在裡面遭受酷刑。演演得了,怎麼還殺豬似的?他不知不覺就在門口踱步,倉皇四顧。
“相公啊,你就安心等着吧!這裡面是最好的穩婆,神女一定沒事的。”
門口有鄰居大嬸們聚在一起剝豆子,一邊剝還一邊笑話文鳐魚:“他額頭上都是汗啊!這可真是心疼得不行。”
汗?文鳐魚抹了一把額頭,自覺丢人了。可他是着急屋子裡的女人死了,他出不去!
“開門,讓我進去。她喜歡握着我的手,我來陪她。”文先生拼命敲門,海薇珠聽到了。
老臉一紅,海薇珠叫得更加賣力了。這怎麼是喜歡牽他的手呢?雖然文先生的手十指纖細骨結分明,她也的确是喜歡。
可那不是她海薇珠喜歡啊……
她想到文鳐魚難得對她有了些許關心和善意,心頭暖融融的,于是一用力就把孩子給生出來了——一隻布娃娃。
那日是珩宗十八年,冬至。那天又下了很大很大的雪。随着孩子的一聲啼哭,文鳐魚的手都被掐出了汗,指尖微微有些發紫。
但是,看到襁褓裡被海薇珠塗鴉五官的布娃娃,文先生勉強了很久才做出慈父之狀。
海薇珠演得大汗淋漓精疲力竭但是很過瘾,她也算是生過一次孩子了!人生最重要的是什麼?曆練!
他們兩個對着個布偶娃娃培養感情,村民們樂得腳不着地。很快,族長來了。
“奶奶。”海薇珠拉住這位老人的手,沒有孫女招來的無妄之災,她本應該活到百歲。
“阿肆,你要好好待我孫女。外面世道亂,咱們白家村才是世外桃源鄉。若不是怕連累咱們,那天人定也會長長久久留下來的。”
說完,奶奶走了。
誰會長長久久留下來?
海薇珠道:“奶奶救來的男人吧!聽說住了好多年才走,身上有事怕連累村子。”
文鳐魚對什麼天人也不太關心,想必就是這位百歲老人年輕時候撿回來的那位。祖孫都喜歡撿人。
“這嗜好不好,容易出事。”海薇珠淡淡說道。
日子如水,一眨眼便是孩子的滿月酒。
文鳐魚那日有些入戲。他紅着眼睛和白家村的父老鄉親對酌。很多人都輪番來祝賀,可在海薇珠看起來,卻像餞别。
“這孩子眼睛真好看,像爹。”
噗!文鳐魚想到布娃娃上海薇珠用毛筆畫出來的綠豆眼,不覺喜極而泣。像他?他該高興嗎?
“我去那邊透透風。”喝多了,文先生也是個感性之人,他看分離在即不免有點感傷。大樹底下花瓣悠揚,一轉眼又要開春。
兄長死後,他就覺得花開花落無半點痕迹。塵世轉瞬間又是換了紅顔,可他未有絲毫波瀾和留戀。
可在這山明水秀水族箱中,明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卻仿佛讓他的心不甘于泯滅。
他的心……又動了。
“萬俟相公好福氣!和應龍大人有幾分神似,也難怪阿青神女對您是百般仰慕了。”
嗯?文鳐魚并未聽清。隻是覺得海薇珠今日那套行頭也不錯,顯得弱質纖纖很秀氣。
“那位大人說他會引來天誅,便離開了。可憐小阿青自小就固執,朝思暮想終于也撿到了您。如此姻緣,或許是應龍大人刻意安排的吧。”
文鳐魚眼神渙散着盯着天上明月,隻是酒過三巡反應慢了些。
他沉寂了良久,直到那個老人都走了,他才确定自己的确聽到了。蓦然瞪大了眼睛,他兄長所到之處會引來天道誅殺。所以他每到一處都不會停留太久。
最後孤苦伶仃避世在南極苦寒之地,一身傷痛無人問津就這麼死去。
“你說什麼?神廟裡供奉的是應龍的東西?”
老人笑笑:“這是大人給我們白家村的謝禮,謝阿青祖孫兩個收留了他三十年。”
三十年……
文鳐魚的酒化作了傷情而又沖動的利劍直戳自己的腦門心。他突然握緊拳頭直直看向了山頂上的神廟!
當年萬俟肆要的,居然是他兄長的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