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楊文斌回到衛所,發現熟人朋友都在看着他笑,他也知道他們笑什麼。他沒有顧得及向他們解釋,急忙問櫻子呢。曾阿七說:“馬總兵聽說燕妮因為你和她而誤會,已經找人送她走了。”“送走了?”楊文斌頓時覺得一陣輕松。又有點疑惑的問:“她這麼聽話就走了?”曾阿七說:“聽話個錘子。馬總兵騙她,說你在哪裡哪裡等她,她信真了,就跟着幾個軍士真的去了。”楊文斌笑起來說:“走了好,就怕她在這裡糾纏得喋喋不休,沒完沒了。”楊文斌邊說邊笑,其他人也跟着笑。隻有華受方站在旁邊,看着楊文斌冷笑。楊文斌看到他的臉色,覺得有些奇怪,就走過去,問:“兄弟,你怎麼在冷笑呢?你是在幹嘛呀?”華受方看看他,欲言又止說:“其實那個倭寇女把你糾纏到老到死才好。”楊文斌聽得詫異不已,說:“她一個倭寇女,糾纏我,對我有什麼好處啊?”華受方說:“有些話,我不好明白告訴你,不過,我希望那個倭寇女能夠留下來,把你糾纏到白頭到老才好。”楊文斌聽得更加納悶了,滿臉疑惑地看着華受方,說:“兄弟,你好像話裡有話,你、你說清楚啊!”華受方歎息一聲,說:“其實我希望你和倭寇女好好做一對兒。”楊文斌聽了,有些沉下臉來,頗不高興地說:“你這個意思啊。我和燕妮好好的,對那個倭寇女僅僅是兄妹之情。”華受方斜着眼睛說:“無論什麼情,都要好得多。”楊文斌奇怪地說:“我和燕妮的感情好好的,大家夥兒都看好,你怎麼沒來由地說些不三不四的壞話,真是怪頭怪腦的。”華受方看看一心撲在燕妮身上的楊文斌,歎了一口氣,說:“我就是不看好你和她,不看好。”楊文斌哈哈一笑,拍拍華受方的肩膀,就不再與他啰嗦,徑直走了過去,其實此時,楊文斌心裡已經料定:這個華受方,一定是悄悄看上燕妮的美貌,所以才沒來由地說些怪話,也難怪,他小子此刻一定是對自己和燕妮的愛情産生了羨慕嫉妒恨的心思,所以醋勁滿滿,這種心情理解理解,太正常不過了。
且說藤原櫻子跟着那三個軍士,出了衛所去找楊文斌,其實是哄着櫻子去找楊文斌,向着登州方向而去。為什麼馬總兵選擇派人送櫻子去登州?而不是别的地方,因為馬總兵考慮到,既然登州知府與倭寇勾結得非比一般,登州運糧,會引起夾面山山谷裡的倭寇大舉出動,由此可見,登州知府汪現懷與夾面山山谷的倭寇熟稔到什麼程度?因此,送櫻子到登州知府汪現懷那裡,他自會聯系得到夾面山山谷的倭寇,從而讓櫻子回到她該去的地方,雖然她也是一個受苦難的丫鬟,但她畢竟是一個倭人,所以無法留她下來,即使真的可以留下來,那也會造成楊文斌與董燕妮之間的隔閡與矛盾越來越深,因此,及早把事情處理在萌芽狀态,那是最好不過。一路上,櫻子哼哼唱唱,看見路邊的野花也要伸手去摘,就連青草也要掐幾根,拿在手裡揉來濃去,一會兒想編個雞籠,一會兒想做個葫蘆,結果,不等做成,就忙不疊地扔了重做。走了一會兒 ,看見路邊有長着粉紅小花的細藤,她靈機一動,就去扯那些細藤,是要織成帽子,而且是兩頂,自己一頂,另一頂給楊文斌,戴着去爬山。那樣的話,不怕日光,别提多有趣了。幾個軍士并不急,反正是一個不要本錢的輕松活兒,陪着一個女孩遊山玩水,有什麼不好呢!此時,他們正在陪着藤原櫻子。一會兒看見她終于編了兩頂帽子一頂戴在自己頭上,一頂拿在手裡,還問幾個軍士,她戴着好看嗎?幾個軍士都點頭。她看了其中一個軍士的身材和楊文斌差不多,就把帽子給他扣在頭上 ,自己打量幾眼,連連點頭,說:“看起來還不錯,有點像隐身人。”一個軍士看她編了兩頂帽子,就好奇地問她,幹嘛編兩頂,難道另一頂是給心上人的,她有些臉紅了,瞪了那個軍士一眼,就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隐隐露出一種嬌羞的表情。又走一陣,還沒有看見楊文斌,她不高興起來,說:“怎麼還沒有見到他啊?難道要走到猴年馬月嗎?”一個軍士不忍心再蒙蔽她,忍不住說:“見什麼他?我們不過是把你送回到倭寇那裡。”聽到這話,櫻子頓時吃了一驚,手裡的帽子都掉在了地上,大聲喝叫起來:“你們怎麼可以騙我?”一邊說一邊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淚立即鑽了出來,雙手去錘地面,一副不依不饒的樣子。兩個軍士把那個漏嘴的軍士瞪了一眼。那個軍士後悔不跌,真恨不得猛扇自己耳光那裡。幾個趕緊勸她,說她回到了倭寇那裡,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豈不是好?櫻子帶着哭音說:“好個屁!見不到他,還好什麼?”說着,櫻子哇哇大哭起來。幾個軍士好說歹說,都無濟于事。但是事已至此,無可奈何,隻得再勸。那櫻子依舊淚朦胧聲嚎啕,哭的聲音都快啞了,三個軍士看着她哭,看得幹着急。哭了一會兒,正在三個軍士無可奈何的時候,那個櫻子忽然住了聲,說:“我不哭了,我一哭,你們也跟着哭,你們也傷心,是不是?”三個軍士看她忽然回心轉意想開了一樣,都不由得喜出望外,急忙誇她懂事會體諒人。櫻子站了起來,說:“走吧,我也巴不得早點回去,在你們這裡,一個也不熟悉,那個死鬼,偏偏有這樣沒有良心,他如有心,怎麼會躲起來不露面?這種人,其實我早不該搭理他。”三個軍士也跟着說:“就是嘛,你要模樣有模樣,要身材有身材,他區區楊文斌,有什麼好哇?人才差又不會說甜言蜜語。”櫻子點點頭擦去臉上的點點淚痕。
櫻子無精打采地戴着一頂藤帽,手拿一頂藤帽,跟着三個軍士走了一陣,起初三個軍士都怕她有其他想法,一直注意着她,留心着她,走了一段路,又一段路,看不出她有何異端,才終于放下心來,沒有起初那樣謹慎了。再走得一截路,櫻子忽然停了下來,站在那裡左右看,似乎在打量什麼,三個軍士覺得奇怪,問她看什麼啊?她說:“我肚子裡難受找地方解手。”軍士們哦了一聲,也開始和她一起四下看,看看哪裡适合解手。正看之間,櫻子指指那邊,那邊有幾棵矮樹,除了矮樹,還有一片雜草,那雜草深而又密,還有幾坨橢圓的石頭。正是一個适合女生躲着解手的地方。軍士們說:“去吧,小心有蟲有蛇。”櫻子嗯了一聲,舊走了過去。三個軍士看着櫻子走了過去,轉到矮樹那邊,蹲了下來,大半個身子隐沒在雜草堆裡 ,僅僅露着櫻子那個頭上戴着的藤帽。軍士們回過頭來看見地上幾塊平整的薄石闆,就坐了下來,坐在那石闆上歇息,雜七雜八地找些閑話來說,什麼打倭寇,衛所的生活和訓練,楊文斌和燕妮的情事,都被他們說得起勁。不知不覺之間,說了半天,一個軍士頓時想起:“怎麼這個倭寇女還沒有回來?”幾個朝着那邊一看,隻見拿藤帽依舊露在那裡,看來那倭寇女還在解手,也許是肚子拉吧。三個軍士放下心來,又山南海北地捶了半天,又想起那倭寇女怎地還不回來,一看,那藤帽依舊在那裡的,一個軍士說:“沒事 你看藤帽還在。”一個軍士有些擔心地說;“都半天了,有點不對勁。”于是站起來,朝着那邊走了幾步,大聲喊起來:“小姑娘,小姑娘。”任他怎麼喊,那邊都不應聲。另外兩個也覺得不對勁跟着唐起來:“你不應聲我們可就過來了。”那邊藤帽依舊露在那裡,卻還是不應聲。三個軍士頓時把三顆心扯到了嗓子眼,一起朝着那邊跑去。到了那矮樹邊一看,那藤帽下面,支着一根折斷了插在地上的樹枝,原來那個倭寇女使了一個障眼法,騙過了三個軍士,三個軍士相互看看,都有些慚愧,三個大男人,如今被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女孩給騙了,傳出去,豈不是被人嘲笑。三個急忙四下裡看,隻見得一片亂草被踩得東倒西歪,顯然是朝那個方向跑去的,三個急忙順着追去,跑了一陣,隻見亂草盡頭,有三條岔路,岔路上,石塊伴着黃土,怎麼知道她往哪裡跑了 ,況且已經跑了半天,即使知道她跑的方向,隻怕都追不上了。三個軍士有些擔心地說:“現在怎麼辦?沒有完成任務。”事已至此,一個軍士隻得說:“沒辦法,我們隻好回去說,已經把她送到登州知府那裡了 。”至于怎麼見到知府 ,知府問了什麼 ,怎麼回答的,三個開始琢磨着胡亂編造,好回去向馬總兵交代又唯恐露出破綻,再斟酌之餘,又互相安慰說,那女孩不過是一個區區丫鬟,又不是自己三人不盡力護送,她自己要昏頭昏腦地亂跑,自己三人又能把她怎麼樣?自己三個已經盡力,已經對得起天地良心,而且退一萬步說,她不過是一個倭寇,即便她在路上遭遇橫禍而死,也實在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三人彼此安慰得差不多了,就疲疲塌塌地走回去複命。再說櫻子以解手為借口,蹲在那裡,趁着三人在那邊高談闊論,輕輕折一根樹枝來支着藤帽,做着掩護,自己則躬身疾步,悄悄逃路。跑了一程,又跑一程 身上早已汗水淋漓。剛才隻顧跑路,也沒有注意方向。如今胡亂而跑,現在是到了哪裡都不知道?遊目四顧,但見得此間一片開闊,前面一片草地,地上青草茂密 ,鳥雀在草上撲騰亂飛,耳畔裡聽得鳥聲清脆、蟲豸嘶吟。櫻子心情好了一點,拿着那另一頂藤帽,走到草地之間,轉轉玩玩,摘摘掐掐,在那裡耍了一陣,心情好不爽快。看玩得差不多了,草地邊上,露着一條土路,不知道通向那裡,就順着走去。走完土路 ,看見一片沙地傾斜,沙地之上,攀爬着一些匍匐在地的藤條,那藤條上張張葉片都露着五六個爪,每隔七八米遠,就簇擁着四五個小葫蘆似的瓜,這些瓜似乎是聚在一處開會,有些瓜雖然挨得近,卻又排得整齊,似乎一列士兵在操練一樣。那瓜拳頭大小,瓜皮上綠白交雜 ,瓜蒂處墜着一束早已開敗的花,就似一個風燭殘年的瘦小委頓的老妪,奄奄一息地縮在那裡。櫻子覺得真是好玩摘了兩個拿在手裡,看看親親,根本不認識這瓜。其實這瓜叫做瓜蒌。櫻子把玩了一會兒也不知道是否可吃,就打算咬一口。一嘴咬下,才感覺皮子有迪士尼硬,再小心地咬開瓜皮,露着裡面一些瓤,試了一口,味道苦澀,櫻子急忙吐了,這瓜是中看不中吃也或許尚未成熟,所以難吃。她頓時對這瓜沒了興緻,就随手丢了手裡的殘瓜,向着那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