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斷通訊後,海瑟沉默着将終端打開與林促的聊天頁面,那上面顯示着有一條通訊記錄在昨天,他回複:今天淩晨三點。
意思是同意了。
林促要的是一批微型屏蔽儀,他把這批屏蔽儀加到今年的儀器清單上,讓人工智能整合前兩年的清單一起發給樊一絕。
海瑟無意參與他們之間的任何争鬥,他也想不通他們有什麼好争的,不會再有人又是生氣又是無奈地分開他們兩個,又分别去開解,浪費她寶貴的休息時間。
就為了兩個幼稚的蠢貨。
但……如果回到過去,他也願意變成個蠢貨,隻要能再次見到她。
難得的休息時間,海瑟任憑自己陷入回憶之中。
被篝火點亮的洞穴裡,他被凍得發抖,身上穿着的禦寒衣物根本不足以抵抗外界的寒冷,他努力汲取着火焰傳過來的溫暖。
還是很冷,呼出的氣體在空中變成一道白霧,他沒有辦法給團隊提供任何作用,寒冷甚至讓他喪失了基本的能力。
海瑟知道自己是比其他人怕冷一些,但是中央星區氣候宜人,算起來,他也沒有怎麼經曆過寒冷。
特别是到了夜晚,氣溫下降到一定程度,僅僅是篝火的溫度不足以讓他入睡,身體不受控制地發着顫,本來對于隊友們來說自己就是個累贅,海瑟也不會開口求他們幫忙。
就在他想着就這樣清醒着熬過一晚也行,背後卻貼上了個溫暖的身體,還有屬于她的薄毯,帶着她的體溫蓋到他的身上。
他想說些什麼,就聽她壓低聲音在他耳邊道:“噓,他們睡着了。”
“我不太怕冷。”暖融融的氣流随着她小聲的說話傳到他的耳側,她有一絲尴尬:“你在發抖,我能感覺到。”
她的五感一向出衆,某些時候卻不是個優點。
所幸寒冷并沒有把他的思維也一起冷凍起來,海瑟很明白她的意思,因為他這裡的動靜,她睡不着,為了讓她自己今晚能睡着,所以到他身邊來。
自尊心發出抗議,身體卻很誠實地往後退了退,貼近她。
海瑟抿了抿冰涼的,沒有知覺的唇瓣,同樣壓低聲音道:“謝謝。”
“不用謝。”
她感覺到了他身體的貼近,所以猶豫了下松松地摟住他道:“睡吧,會慢慢适應這個溫度的。”
海瑟嗯了一聲,閉上眼睛。
原本發顫的身體平靜了下來,溫暖的體溫包裹着他,往後很多年他都無法忘記這份溫暖,之後在雪原的每個夜晚,其他人睡着後,她就會一言不發地睡到他身旁。
研究所的辦公室一片金屬色的銀白,顯得冰涼而冷漠,很容易讓他回想起在雪原上的夜晚。海瑟發了會呆,手無意識地點着桌面。
知道終端上響起人工智能柔和的聲音:您有一個文件即将過期,是否保留。
他回過神,有一絲被打擾的不喜從眸間閃過,他找到這個文件所在的位置,想起來是前不久因斯特第一次參加實戰場景時,他聯系讓聯邦軍事大學那邊發過來的視頻。
他心想,因斯特應該沒什麼事情,不然姐姐肯定會發通訊過來問他。
于是這個視頻,他也不覺得有要看的必要了。
但或許是剛才的短暫回憶,他罕見地躊躇了一下,最終還是打開了視頻觀看起來。
從他的回憶中複制出的情景,再次看到依然能讓他回憶起當時的寒冷。
因斯特也繼承了一些怕冷的體質,他的手通紅縮在袖子中。
是從小看着長大的孩子,海瑟的表情也輕松了一點,他靠在舒适柔軟的椅背上,研究暫時告一段落,他可以多休息一會。
十分鐘後,獨自行進的因斯特還有慢慢變化的雪原場景如同催眠般讓他生出一點困倦,海瑟淺淺打了個哈欠,柔軟的卷發在他的肩窩乖順地伏着。
慢慢地,他的眼皮垂了下來,長長的睫毛微微翹着,随着呼吸輕晃。
“顧以飄……”
這個名字像是把他帶到那個冰涼又绮幻的夢境中,也在下一秒像是澆了一盆冷水在他臉上,讓他瞬間從快要陷入的睡夢中瞬間清醒過來。
——不是從他腦海中冒出的名字,也不是他的聲音叫出的名字。
他清淩的目光回到視頻畫面上,因斯特正在朝他前面的女孩叫着這個名字。
一種荒謬又古怪的預感擊中了他。
那個女孩回過頭來,與他心裡出現的那張面容,并不相似,但是那雙眼眸,像極了。
海瑟花了二十分鐘看完了所有這個女孩出現的畫面,她對雪原地圖很熟悉,有些地方甚至比他還要熟悉的樣子。
這是當然的,海瑟隻在最後幾天勉強适應溫度後跟着顧以飄出去将地圖熟記,他是記住了,但畢竟不如連續好幾天都走過的顧以飄。
好幾個無從下手的疑問在他腦海裡打轉,海瑟撥通了聯邦軍事大學教務的通訊。
他說明場景實戰課所應用的系統需要升級,今晚就可以完成,他會讓派人去取得主闆,并且會在淩晨前安裝好,問校方是否方便。
校方知道他的忙碌,而且不影響教學,自然是同意。
得到答應的信息,海瑟立刻安排人出發,他摘下眼鏡,放空腦子什麼都不敢想。
——可空無一物的心裡還是降落了一點微小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