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試的房間裡，樊一絕難得感到焦躁，他雙手合握撐在下巴上，失神的片刻被副官捕捉到，他試探着問道：“您好像有些心神不甯。”

副官是他曾經在軍部的下屬，所以兩個人的關系比起普通的上下級還要更親近幾分。

這也是副官會問出這個問題的原因，其實不隻是今天他有感覺到這一點，在最近，他經常能看到樊少将走神的樣子。

這是很難得的事情。

自從他和樊少将從軍部跳出，進入政治圈，樊少将一直都像是個完美的工作機器一樣處理各項事務，而身為他的副官，他能很驕傲地說，這一位競選首席執政官的少将是沒有任何私心地想要真正幫助聯邦成長的政治家。

但如果非要從樊少将的身上挖出一點點的私心，大概隻能和那位已故的顧上将聯系起來。

——一個死去的人，再多的私心也不過是希望她不被遺忘，可英雄本就不該被遺忘，所以副官也并不認為這算是私心。

他突然想起來，是因為快要到顧上将的忌日了嗎？的确，每年的這段日子，樊少将總會消沉一些，但好像與現在的狀态也有所不同。

正當他猜測的時候，樊一絕露出與平日相似的溫和笑容，承認道：“是有一些。”

是一個名字，一個她從未公示于衆的名字，就讓他心神不甯。

副官憂心，卻也委婉道：“您的得票率就目前來看是十分穩定的，民意調查顯示，民衆對您很支持，似乎不再需要加上聯邦軍事大學的名聲。”

或者說，甚至有些過猶不及了，所以其餘執政官才會铤而走險地選擇了讓第9号場館爆炸，表示出一點淺淺的不滿。

——大家都知道你投票高了，也不打算和你争首席了，但面子上票數還得過得去一點，你出這一招就有點過分了。

前面這段話并不讓樊一絕覺得開心，但後面那段話卻讓他長久地挂在臉上的笑容落了下來：“我并不是因為競選才在聯邦軍事大學選拔護衛。”

“有别的原因。”

“那些人用錯了方式，讓英雄紀念館爆炸的确能警告我和惹怒我，但最先被惹怒的人絕對不是我。”

誰能想到看似最先釋懷過去的岑祁年會出現在英雄紀念館，又會碰巧遇上這件事情。

樊一絕現在笑了，不過這是個充滿殺意的冰冷笑容：“最憤怒的人也不是我，林促已經讓軍部完全接手這件事，背後的人，不會死得很舒服的。”

他嗤笑一聲：“那條瘋狗。”

對此，副官并不敢發表評論。

樊少将能稱呼林促上将為瘋狗，是因為他們曾經是同一個小隊的隊友，是就算互相謾罵，也能相互托付生死的隊友。

副官很鎮定地想：我算什麼東西，閉嘴當沒聽到就完事。

他敏銳地意識到上司的情緒并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糟糕，他小心地問：“那您為什麼要在聯邦軍事大學選拔護衛？”

“請原諒我的好奇，但您确實很少做，或者說，沒有做過于我們計劃之外的事情。”

他很清楚樊少将對于首席執政官的勢在必得，也知道他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和多少個徹夜不眠，所以才産生這樣的好奇。

果然，樊一絕并沒有生氣，他隻是看上去有一點點的迷茫：“大概是求證一個不可能的結果。”

副官沒有聽明白，但他不會再問下去了。

最後一位的面試者被叫進來，她剛才在外面已經再次被檢查過沒有攜帶危險物品或者任何有殺傷力的物品。

樊一絕低垂着眼簾，長長的睫毛遮住了一片視野，他隻聽見關門的聲音，和一雙黑色的軍靴。

走過來的腳步看上去有些懶散，并不是軍人所要求的分毫不差，之前進來的面試者都竭力體現軍人應該具有的步伐和站姿，這一位看上明顯有些放松的過分。

副官對她的印象卻沒有因此而下降。

先前的面試者有好幾個已經是大三大四，真正在軍部實習過的也不少，所以完全能展現優秀軍人的基本素質，但從一個真正經曆過蟲族大戰的軍人看來，還是太過稚嫩了。

眼前的少女卻沒有令人産生這樣的感覺，她身上有某一種特别的東西，副官覺得，如果自己嘗試攻擊或是偷襲，很有可能打不過她。

這是在戰場上無數場厮殺中活下來而衍生出的直覺。

副官内心是震驚的，但有天賦的少年不計其數，比他優秀的也很多，他不至于太過驚訝，稍稍打量她，年紀不大，身量也不大，甚至在平均身高在175左右的軍校中，顯得有些嬌小了。

模樣是出乎意料地……清麗動人。

在這之前，先讓副官覺得出乎意料地是她的名字——顧以飄，這是下午看到面試名單是讓他無法不停駐的一個名字，與那位顧飄上将的名字隻差一個字。

在沒有從上司那裡這場選拔的理由時，這個名字特别到副官會忍不住非常天馬行空地猜測：難道說，該不會，她就是那個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