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東和時應鐘誰也沒有察覺到上山一路上,身後跟了個大活人。
時吟珑側立在一顆粗壯的枯樹後方,目送兩人跨進了院子,手掌蓋上一叢枯萎的灌木叢,另一隻手的食指在空中寫畫,忽然,灌木叢的枯枝上抽出了一片嫩綠的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到了指甲蓋大小。
時吟珑反手揪下那片葉子,擡腿邁進祠堂,後腳才剛剛進門,眨眼不到的功夫,他的身形一閃,倏地消失了。
下一瞬,他的身形閃現在了祠堂主殿的神龛後方,江北東和時應鐘還在往祠堂裡走,嘴裡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那個從天上掉下來的神仙。
時吟珑嗤笑一聲。
“神仙,就他也配被後世尊一句神仙?”時吟珑指尖把玩着那片複生的葉子,葉緣割開了時吟珑的指尖,有血珠從傷口冒了出來,翠綠的葉子染上鮮紅色,“千年之後颠倒黑白的世界,呵呵……有才。”
時吟珑的嘴徑自開了口,這把嗓子說出了另一種聲線,隻聽他輕笑一聲,悠悠道:“你真以為你的皇兄像表面上那麼輕松?這個世界上受禁術影響最大的人,其實是他。”
時吟珑開口嘲諷道:“是他?居然不是你?”他的血指淩空,花了不少時間寫了一個複雜的晷文,一氣呵成,葉片上的血珠微微亮了一下。
“我麼,”那聲音道,“唔……我的境況雖然受限,不過哪裡比得上司祚大人——哦,對了,他好像還是你的二皇兄。”
他笑了起來:“……真遺憾哪,昔日的二殿下,如今不過一個被世界遺忘的人罷了,三殿下,你說這個因果有趣不有趣?”
“别跟我提他,那個人不配出生在帝王世家,呵,王室生了一個他,敗光了上千年的國祚,”時吟珑不耐煩地打斷他,“今天我不會對陶溪動手,大祭司,别忘了你的承諾。”
“殿下放心,收攏這個世界我們的目的是一緻的,這個世界不會允許晷時之力缺席,不是麼?”那聲音循循善誘道,“他死了,你就是唯一順位的司祚。”
時吟珑滴血的指尖夾住葉片,瞄準了江北東的方向,“但願如此,我并非非得跟你合作,你最好确保你的可信度。”
“我的精力有限,沒事什麼事别叫我。”過了一會兒,時吟珑聽見自己開口淡淡道,“對了,一會兒去找一個叫時雙的孩子。”
“怎麼?”時吟珑道,“礙着祭司大人的眼了?”
時吟珑感覺到自己的嘴角微微向上提了提,“殺了。”
“咚”地一聲響,時吟珑向神龛看去,有個蘋果滾到了地上,江北東蹲下身子去撿蘋果,露出了身後的時應鐘。
這是個絕佳的機會。
時吟珑兩指夾着滴血的葉子,緩緩屈起手臂,瞄準目标,一動不動。
那聲音出聲催促道:“還愣着幹什麼,出手。”
“知道你有時候很煩人嗎?”時吟珑不耐煩地眉頭一擰,手腕施力,偏偏這時候,江北東撿起了那個滾到地上的蘋果,站直了身子。
葉子即将脫手,這個時候回力道已經太遲了,時吟珑隻來得及腕部一歪,葉子就像飛切出去的針,光速脫手——
——擦過了江北東的頸側,被葉子劃過的位置頓時冒出了一道血痕。
“啧。”時吟珑輕啧一聲,看着江北東摸了一手頸側的血,收回了手臂,舔掉指尖的血液,緩步從陰影裡走了出來。
葉片是擦着時應鐘的臉飛過去的,瞳孔皺縮的時應鐘管不了那麼多了,一把扶住趔趄的江北東,江北東這時候已經暈得吐不出字來了,時應鐘趕緊攙着江北東坐在蒲團上,擡頭厲喝道:“你是什麼人!”
時吟珑居高臨下地站着,任憑時應鐘怒視自己,冷冷道:“這就是你催人的下場。”
言罷不再回頭,轉身出了祠堂。
下一個轉身就出現在了後山居民區的上空。
時吟珑對天打了個響指,一聲嘹亮的鳥啼沖破雲霄,響徹後山,隻要是在居民區和後山溫泉區域,所有時家人都能聽見。
今天是陰天,早上剛下過大雪,天上地下茫茫一片白,猛然間,一隻巨大鳥破開厚厚的雲層,從天外鑽進後山的上空,鳥身赤紅,拖着長長的尾羽,盤旋在時吟珑的上方,越飛越低,不住地啼鳴。
“媽媽你快看,天上的鳥跟前一陣子新聞上報道的雲彩長得好像,都是紅色的,”溫泉池裡,有個小男孩推着他的媽媽,一手指天上的鳥,他興奮道,“雲彩活了!雲彩活了!”
小孩的母親也聽見了鳥鳴,擡頭一看天,哪裡來的這麼大的鳥啊?!登時吓得花容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