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氏帶來了許多吃的用的。
秋玉差人搬了好幾趟,才将車裡的物件兒悉數搬進世安苑。
金毋意一頭霧水,不知這母子倆究竟是何意。
卻也乖乖地行了禮,并與馮氏相談甚歡。
馮氏慈眉善目,指着那些禮盒:“這些布料、首飾皆是城中時興的樣式,我也不知你喜歡哪樣,便多買了一些,你莫要嫌棄才好。”
又指着旁邊幾個食盒:“這些皆是城中有名的糕點,我早早差人去排隊,才如願買了回來,你到時也嘗嘗味。”
金毋意心頭感激:“老夫人有心了,小女無以為報。”
“都是一家人,何須見外。”
馮氏笑了笑,拉着她一道坐下:“我今日特意過來,便是為了你與子仁之間的事。”
她怔了怔:“小女與大人之間的……何事?”
馮氏臉上的笑意盛了幾分:“自然是嫁娶之事,子仁與我說了,願娶你為妻。”
繼而又強調一次,“是妻,不是妾。”
金毋意胸口一緊,轉頭看向立于一旁的顧不言。
顧不言卻扭頭,避開了她的視線。
她心下惶惶,尋思着顧不言莫不是在做戲?
畢竟以他的孝順,老夫人若要來此說點什麼,他定也無力阻止。
既然是做戲,她自然也要好好配合。
她故作羞怯地垂首:“小女何德何能,得到老夫人這般垂憐。”
“這并非是我的垂憐,這可是子仁自個的意願。”
馮氏說着也看向顧不言:“子仁,你且說說,是不是自個的意願?”
顧不言這才抱拳回應:“母親說的沒錯,這确實是我自己的意願。”他說着擡眸看她,目光深邃而堅定:“我想娶你為妻。”
這幾個字如符咒,連空氣也瞬間沉靜下來。
金毋意頓住,有些懵。
恍然覺得他說的是真心話。
又恍然覺得他是在做戲。
定然是無奈之舉吧?
定然是為了哄老夫人開心吧?
金毋意再次垂首:“貧妾但憑大人安排。”
馮氏眉開眼笑:“如此,甚好,甚好。”
說着又将她幾番打量,越看越喜歡:“孩子啊,你雖沒了父母,但我顧家給你的儀程聘禮一樣也不會少,屆時,你便如尋常女兒那般從世安苑出嫁,子仁定會風風光光接你進顧府。”
金毋意聽得心頭一暖。
哪怕明知是在做戲,卻莫名有些感動。
她姓許,卻長在金家。
十多年,她既沒見過許家人,亦未在金家得到多少關愛。
但眼前這個八杆子打不着的老太太,卻莫名給了她一種類似于“家”的安定感、踏實感。
她起身行了個大禮:“往後,小女定盡心盡力服侍老夫人。”
顧不言見此也朝她瞥了兩眼。
恍然覺得她說的是真心話。
又恍然覺得她是在做戲。
以她的刁鑽狡猾,定然是在做戲吧?
想到此,他悄然收回了目光。
馮氏連連點頭:“有此佳媳,吾心甚慰啊。”
三人一團和氣地在世安苑用了午膳,又一道用了茶點。
直至過了未時,馮氏才起身回府。
顧不言将馮氏拉到一邊:“孩兒還有事想與毋意商議,要不,母親先回府?”
馮氏點了點頭:“這就對了,訂親在即,萬事切莫一意孤行,要多問問金姑娘的主意。”
“孩兒謹遵母親的旨意。”
馮氏欣慰地舒了口氣。
随後與金毋意道别,坐上了回府的馬車。
前廳裡隻剩了她和他。
斜陽正盛,染黃了門口的那片空地。
微風拂過,吹得門簾上的穗子窸窣作響。
混合着屋外海棠樹上的蟬鳴聲,猶如一曲夏日樂歌。
屋内的她與他,卻是半晌無言。
自她的身世被揭穿,兩人相處時便免不了尴尬與疏離。
有時甚至還帶着些陌生。
顧不言收起馮氏在時的笑顔,闆着臉沉聲開口:“我留下來是想告訴你,娶你為妻雖是權宜之計,卻也不是做戲。”
金毋意愣住:“大人的意思是……真娶?”
他避開她的視線,轉身在屋内踱步。
邊走邊說:“若不如此,你便隻能進宮為妃。”
她面露擔憂:“可若是如此,大人付出的代價……是不是太大了些?”
畢竟是以他的終身大事為幌子!
他止步,沉沉看着她。
他本就生得高大,面容俊美而冷酷,斜陽往一側照過來,落到他的衣擺上,令他整個人裹上了一層朦胧的光暈。
像佛光,如夢如幻,有着某種不容侵犯的力量。
他問:“你此話是何意?”
她小聲回:“貧妾本就欠着大人一條性命,如今還要連累大人的……終身大事,貧妾……”
“金毋意。”
他兀地打斷她:“你不想進宮為妃,亦不想嫁給本座,對吧?”
她一怔,搖頭:“貧妾不是這個意思,貧妾隻是在想……有沒有第三條路?”
“沒有第三條路。”
他回得幹脆,氣勢凜然地逼近她:“要麼,你進宮為妃,要麼,你嫁給本座為妻,怎麼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