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苔悄然從矮榻上起來,趿鞋行至門口的壁前。
她不過是有些好奇,不知他為何于黑暗中駐立于此。
她小心翼翼打燃了火折子,壁上數道劃痕赫然閃現。
最新的那道劃痕還隐隐透出濕意。
她用指尖在上面摁了摁,再将指尖放在鼻際輕嗅。
嗅得她身子一軟,手中的火折子“噗”的一聲熄滅。
那是血的味道,她一嗅便知。
綠苔驚得急忙轉身回到矮榻,咬住被子瑟瑟發抖。
天光漸明,鳥叫聲四處萦繞。
繼而旭日東升,朝霞染紅了大半邊天空。
金毋意睡得太沉,直至霞光破窗而照時,她才迷迷糊糊地伸了個懶腰,又翻了個身。
她感覺自已撞到了誰的身體,是一副結實而硬朗的身體。
她猛然醒神,睜開眼,顧不言清俊而英挺的面容瞬間映入眼簾。
他似早就醒來了,正定定看着她,目光清亮,卻也帶了幾分缱绻的溫柔,“你終于醒了。”
她一頓,似乎反應不及。
大清早就與一個男人同床共枕,她很不習慣。
“貧妾這就服侍大人起床更衣。”她說着就要下床。
他伸臂抱住她,“别動,再睡一會兒。”
“大人還得上值。”
“今日休沐。”
她“哦”了一聲,便不再言語了。
他稍一收力,迫使她更緊地貼住自已。
她甚至清晰地感受到了他身體上的反應。
他說:“金毋意,有件事須與你說清楚。”
“大人但說無妨。”
他埋首于她的頸窩,氣息重了些,卻也極力克制,“往後,我們之間不會再有交易。”
她猛然頓住!
繼而掙脫他的懷抱,“大人這是何意?”
“就是你所理解的意思。”
“大人昨夜才答應過貧妾會繼續調查的,這會兒……又想反悔麼?”
他一聲輕笑,霸道地将她按進懷裡:“看來,你這是鐵了心要一直利用本座啊。”
“明明是大人在出爾反爾。”
“我隻說不再交易,又沒說不再調查。”
金毋意靈光一閃,擡眸看他:“大人是想……無償幫助貧妾?”
他長舒一口氣,答非所問:“金家案與我想要調查的案子有可能是一樁案。”
“一樁案?”
她有些恍惚:“也就是說,娘親簪子上那枚藍色杜鵑花與大人所調查的藍色杜鵑花是一回事?”
她一直以為僅是個巧合。
“沒錯,一回事。”
他神色肅穆幾分:“而從你父親書房搜出的玉佩圖樣,有可能是四方軍的暗符,而四方軍,便正是當年在碧邏城投降的神機軍。”
金毋意再次掙脫他,從床上坐起來,急忙辯解:“以父親的心性,他是絕對不可能謀逆的。”
“所以須得查下去。”他也從床上坐起來。
晨光掩映下,他面容俊逸、骨相英挺,微敞的領口下可見白皙鎖骨蜿蜒而過,一派風流。
她看着眼前俊朗的男人,仍是有些疑惑:“那往後貧妾與大人的關系……”後面的話她沒再說下去。
如果她的事既是他的事,他們之間自然無須再交易。
可接下來兩人又該如何相處呢?
熟人?友人?
他意味深長地盯着她:“你覺得咱們往後應該是何關系?”
她想了想,“盟友?”
他嗤笑一聲:“那這個結盟本座也太吃虧了。”
畢竟,她又幫不上什麼大忙。
金毋意自知理虧:“那大人覺得……咱們往後是何關系?”
他仍是嘴角含笑,好似就在等着她問這話。
“往後咱們之間沒有交易,也無利用,你金毋意便是我真正的外室。”
“啊?”她怔住。
他收起笑意,“怎麼,你不願意?”
她自然是不願意的,誰稀罕做他外室啊。
可不願意也不行啊,畢竟查案要靠他呢。
雖說明面上他們之間不再是交易關系,可内裡又何嘗不是一場更深的交易。
她喃喃回,“貧妾沒有不願意,一切謹遵大人吩咐。”
他軟下語氣:“我知道‘外室’這個身份委屈了你,以後若有機會……”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她蓦地打斷他。
他一頓,話裡有話:“怎麼,怕我說到嫁娶之事?”
她怕嗎?怕。
她不願嫁給他。
畢竟,她遲早都是要離開京城的。
可她不能讓他瞧出端倪。
金毋意垂首,低聲回:“貧妾是……害羞。”
他霎時眉間舒展,眼尾也溢出幾許莫名的羞澀,“好,那就聽你的,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又說:“那個許諾也仍然是作數的。”
她瞄了他一眼:“什麼許諾?”
“關于從一而終的……”
他好似生怕她變心似的。
“貧妾知道了。”她低聲回。
他松了口氣,仍是攬她入懷,輕撫她的發絲:“有人以你的性命相挾,阻止我查案。”
她答得毫不猶豫,“大人不必分心。”
他思量片刻,“我近段先将案件理一理,你也趁機去外頭逛一逛,待我開始查案時,對方也定會盯緊了你,到時世安苑會加強防衛,你出門也就不那麼方便了。”
“大人查案也要小心。”
他應了聲“好。”
“讓貧妾服侍大人更衣吧?”
他又應了聲“好”。
二人雙雙起床。
随後她為他更衣、束發。
雖彼此言語不多,卻似乎有着從未有過的和諧。
待一切收拾妥當,他道了聲“我走了”,轉身出屋。
剛打開屋門,便見夢時提着食盒立于廊下。
他神色憔悴,眼下還伏着烏青,“小姐,你該喝避子湯了。”